夜,黑得一片死寂,将湘西十万大山的轮廓彻底吞噬。
没有星子,没有月华,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墨色的浆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湘西古道蜿蜒曲折,如同一条蛰伏在群山之间的黑色巨蟒,路面凹凸不平,铺满了碎石与枯枝,在寂静的夜里,只有马蹄踏过的“哒哒”声,以及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在空旷的山谷中来回回荡。
孙奎武端坐在马车前端,身披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的边缘被夜风掀起,露出下面精悍的身躯。
他手中紧握一根乌黑的长鞭,鞭身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夜色中偶尔闪过一丝寒芒。
马车由两匹神骏的黑马牵引,马鬃飞扬,鼻孔中喷出阵阵白气,蹄下生风,拉着身后那辆沉重的车厢一路疾驰。
车厢通体漆黑,由阴沉木打造,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阴邪符文,符文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与车厢内透出的阵阵阴气相互交织。
两具血煞红棺静静地躺在车厢之中,棺身的赤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即便被厚重的棺盖密封,被朱砂符文封条镇压,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气依旧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丝丝缕缕地从棺缝中渗透出来,顺着车厢的缝隙飘向夜空。
阴气所过之处,周围的温度骤降,路面上的碎石都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夜空中的飞虫触碰到阴气,瞬间便失去了生机,纷纷坠落。
孙奎武眉头微蹙,感受着身后越来越浓郁的阴气,心中有些不安。
他知道,这翁婆双煞的煞气太过强横,即便有符文与棺椁镇压,也难以完全封锁。
这样一路前行,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商丘之行势在必行,为了给哥哥孙奎文报仇,他已经没有退路。
“驾!”孙奎武低喝一声,手中的长鞭猛地扬起,“啪”的一声脆响,抽在黑马的身上。黑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脚步愈发加快,马车如同离弦之箭,在古道上飞速前行。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古道转弯处,一盏红灯突然映入眼帘。那红灯笼悬挂在一根枯树枝上,通体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在浓稠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灯笼的光晕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朦朦胧胧,却也更添了几分诡异。
“嗯?”孙奎武心中一怔,猛地勒住缰绳。黑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马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滑行数步,最终稳稳地停了下来。
“夜半三更,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红灯笼?”孙奎武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纳闷。
红灯笼意味着人气,有灯便有人。
可这湘西古道偏僻荒凉,平日里极少有人往来,更别说这深更半夜了。
他抬眼望去,目光穿透浓郁的夜色,落在那红灯笼所在的位置。
这里地处惹巴拉古寨的边缘,古道从寨子旁蜿蜒而过。
惹巴拉古寨是湘西有名的古老村寨,寨中之人大多世代居住于此,民风淳朴,但也流传着许多诡异的传说。
“难道是寨子里的人?”
孙奎武心中嘀咕,却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时候寨子里的人早就该进入梦乡了,谁会跑到这古道旁来挂红灯笼?
他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唤魂铃,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铃身,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车厢内的血煞红棺依旧安静,没有丝毫异动,显然那红灯笼的主人并未散发出足以惊动尸僵的气息。
孙奎武跳下马车,双脚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缓缓走上前,目光紧紧盯着红灯笼旁的夜色。
随着距离拉近,他渐渐看清,红灯笼旁的黑暗中,赫然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精壮老者。
老者身形挺拔,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精神矍铄,身上的黑衣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整洁。
他手中握着一杆硕大的水烟枪,烟杆足有手臂粗细,烟锅黝黑发亮。此时,老者正低着头,“呼噜噜、呼噜噜”地抽着水烟,烟锅上的火星在黑夜中忽明忽暗,映照出他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硬朗的脸庞。
“三、三叔?”孙奎武看清老者的面容,顿时大吃一惊,脸上的警惕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讶。
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施了一礼:“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老者正是他的三叔孙守义,是惹巴拉古寨的长辈,也是寨中少数几个知道他们兄弟俩修炼炼尸之术的人。
孙守义为人正直,一直反对他们兄弟俩钻研这些损阴丧德的旁门左道,只是以前碍于情分,并未过多干涉。
孙守义缓缓抬起头,烟锅上的火星照亮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看了一眼孙奎武,又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眉头微微皱起,声音沙哑而低沉:“奎武,你这三更半夜的,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要往哪里去?”
孙奎武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三叔的脾气,若是如实相告,定然会遭到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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