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滚烫、令人窒息的黑暗。
林守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炼钢炉,身体从内到外都在疯狂燃烧。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肌肉在高温下仿佛要熔化成岩浆。左臂的伤口不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个灼热的漩涡,贪婪地吞噬着他仅存的力气,将剧毒般的炽热泵向全身。冰柜压缩机的嗡鸣被扭曲放大,如同巨兽在颅腔内咆哮;血液奔流的哗哗声像是湍急的河流在耳边奔腾;连自己每一次艰难的心跳,都化作了沉闷的战鼓,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无止境的灼烧、混乱的感官风暴,以及沉沦前最后看到的——行军床上小满苍白的脸,和窗外那片凝固血液般的绯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的凉意,如同沙漠中降下的第一滴甘霖,落在了左臂那灼热的漩涡中心。
这丝凉意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顽强地渗入滚烫的血肉,暂时压下了那蚀骨焚心的灼痛。紧接着,更多细密的、冰凉的触感覆盖上来,像无数条微小的、活着的冰丝,温柔地缠绕、包裹着肿胀剧痛的伤口。
这舒适的冰凉感,成了林守意识沉沦中的唯一锚点。他如同在滚烫的岩浆海中抓住了一根浮木,本能地追逐着这点凉意,意识在无边的灼热和混乱中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浮升……
眼皮沉重得像焊了铅块。林守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眯起了眼。不是日光灯那种惨白,而是窗外透进来的、被红雾染成污浊橘红色的天光。他正仰面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视线所及是休息室低矮、布满污渍的天花板。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但……左臂那折磨了他许久的、仿佛被烙铁按住的剧痛和灼烧感,竟然……消失了?
他猛地一惊,彻底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依旧沉重,肌肉酸痛无力,但那种内部焚烧的高热感也明显减退了,只剩下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和挥之不去的燥热。
他急切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伤口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如同蛛丝般交织缠绕的白色网状物!这些“蛛丝”细腻而坚韧,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珍珠母贝冷光,正是昏迷中那冰凉触感的来源。它们紧密地贴合在皮肤上,将整个受伤的前臂包裹成了一个奇异的“茧”。
林守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伸出颤抖的右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层白色的“菌丝网”。触感冰凉而微润,带着一种奇特的弹性。他深吸一口气,用指尖捏住边缘,轻轻一扯——
嗤啦。
菌丝网被轻易地剥离下来,如同撕开一层冷却凝固的胶质。没有疼痛,没有粘连。
林守的目光死死盯向自己的左臂。
皮肤完好无损!
原本那四个深可见骨、边缘发黑肿胀、流着荧绿脓血的恐怖齿洞,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道颜色稍深一些的粉红色新生疤痕,摸上去光滑平整,仿佛那场惨烈的搏杀和感染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反复抚摸着手臂,确认这不是幻觉。伤口真的愈合了!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
他猛地抬头,看向行军床。
小满正坐在床边,赤着脚,小小的身体裹在薄毯里。男孩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躲避着世界的眼睛,此刻却带着一种空茫的平静,静静地看着林守。他怀里没有抱着那个花盆,但林守注意到,窗台上那株蔫蔫的植物,此刻似乎……精神了一点?茎秆上那些白色的丝状物变得异常活跃,如同无数纤细的触手,微微摇曳着,一部分甚至垂落下来,搭在小满裸露的脚踝上。
行军床旁边的地上,散落着几个撕开的饼干和面包的塑料包装袋,还有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
小满醒了!而且,看样子至少醒了一天以上!是他……用这些菌丝救了自己?
“小满……”
林守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你没事了?”
小满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目光落在林守刚刚揭下菌丝、露出新生皮肤的左臂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情绪波动,仿佛只是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然后,他伸出小手,指向窗台上那株植物。
林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植物茎秆上的白色菌丝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一股微弱的、带着雨后腐烂枝叶发酵气息的青涩甜香,从植物和小满身上同时散发出来。
身体内部那股燥热感依旧存在。林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体温绝对远超正常。奇怪的是,除了虚弱和口渴,他并未感到太多不适。没有高烧带来的剧烈头痛和肌肉酸痛,意识甚至比平时更加清醒锐利。
咕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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