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振威镖队便已悄然驶离了黑石镇。没有喧哗,没有告别,只有车轮压过青石路面的沉闷声响和驮马偶尔的响鼻声。队伍精简了许多,重伤员和牺牲者的遗体托付给万通商行在黑石镇的人妥善照料和后续运送,剩下的皆是尚有一战之力的镖师和地支秘卫。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而坚毅,仿佛要去赴一场生死未卜的约会。
领路的是一位万通商行的老向导,名叫阿木,约莫五十岁年纪,皮肤黝黑皲裂如同老树皮,眼神却锐利得像山鹰,沉默寡言,对蒋梦瑶指派的任务没有任何疑问,只默默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熟悉这条几乎被遗忘的古道,每一个岔路口,每一处水源地,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路线果然崎岖难行。离开官道后,很快便转入杂草丛生的山间小径,有时甚至需要人力砍伐藤蔓灌木才能勉强通过。车辙深深陷入泥泞或卡在石缝中,行进速度极其缓慢。空气中弥漫着南方山林特有的湿热和浓重的腐叶气息,各种不知名的虫鸣鸟叫从四面八方传来,显得生机勃勃,却又暗藏未知。
鲁承宗走在队伍中段,不断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臂上的伤口在闷热天气下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李啸和小顺如同幽灵般在队伍前后左右游弋,排除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窥视。陈龙则不断计算着行程和物资消耗,眉头紧锁。杨小枝细心观察着每个人的状态,提前发放着防暑和解瘴毒的草药。
第一天就在这种艰难的行进中度过,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格外疲惫。入夜,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燃起篝火,轮流值守。夜色中的山林并不宁静,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近处则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动物还是别的什么。每个人都紧紧握着蒋梦瑶给的清心香囊,那淡淡的异香似乎确实能让人心神安定几分。
第二天,情况开始变得微妙。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茂密,树冠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投下斑驳的光点。脚下的路几乎完全消失,全靠阿木向导的经验辨认方向。空气中开始出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雾气,带着一股奇异的甜腥味。
“大家小心,我们快要进入‘迷魂林’地界了。”一直沉默的阿木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跟紧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轻易离开队伍,更不要相信雾里的东西。”他拍了拍腰间的一个皮囊,里面似乎装着某种药粉。
队伍的气氛瞬间更加紧绷。众人下意识地靠拢,手握紧了兵刃。
雾气渐渐浓了起来,能见度迅速降低,四周的景象变得模糊而扭曲。那些高大的树木在雾中仿佛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怪异的声响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有时像是女子的哭泣,有时又像是孩童的笑声,缥缈不定,引人发毛。
“装神弄鬼!”鲁承宗低吼一声,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雾中传不出多远,就被吸收了。
突然,前方探路的小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众人心头一紧,立刻戒备。李啸瞬间隐入雾中向前摸去。片刻后,他搀扶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小顺回来了。
“怎么了?”鲁承宗急问。
小顺喘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浓雾深处:“刚才……刚才雾里好像有个白影子飘过去,我看不清,追了两步,一回头……就看不到大家了,喊也没人应。幸亏李大哥及时找到我。”他握紧了香囊,声音有些发抖,“那影子……好像还在对我笑……”
阿木脸色凝重地走过来,从皮囊里抓出一把黄色药粉,撒在周围空气中。药粉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周围的雾气似乎被逼退了些许。“是林子里以前的怨气,迷惑人心智的。千万别被引开!跟着药粉的味道走!”
队伍继续艰难前行,速度更慢。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那诡异的雾气和其中的怪声幻影,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众人的意志力。香囊的清气与雾气的甜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感受。
中午时分,雾气稍微淡了一些。队伍找到一处略微开阔的溪流边休息。众人刚松了口气,负责看守侧翼的一名镖师突然指着溪水上游,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上游溪水中,隐隐约约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竟是几具肿胀发白的动物尸体,看形状像是麂子或者山羊,但尸体表面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幽绿色,周围的水流都带着一丝诡异的色泽。
“别碰水!”杨小枝立刻惊呼,她迅速取出银针试探溪水,银针迅速变黑!“水里有剧毒!不是寻常瘴毒!”
阿木脸色大变:“是‘蛊毒’!这林子里有蛊师活动过!快,离开溪边!”
队伍慌忙后撤,远离溪流。一股寒意爬上每个人的脊背。不仅仅是诡异的环境,现在竟然出现了人为的、极其恶毒的蛊毒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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