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室里弥漫着陈年羊皮纸、旧书籍和辛辣魔法香料混合的气味。墙壁上历代校长的肖像假寐着，却藏不住窥视的目光。阿芒多·迪佩特坐在宽大的雕花木桌后，半月眼镜后的眼睛布满疲惫的血丝。
汤姆和阿瑞斯站在桌前，斯拉格霍恩教授立在侧后方，不断用绣金边的手帕擦拭额头的冷汗。
“……综上所述，”斯拉格霍恩结束了他精心修饰的陈述，刻意淡化了厉火与阴影造物，“莱斯特兰奇那孩子显然被黑魔法物品侵蚀了心智。里德尔和菲尼克斯恰好在附近，不幸卷入了混乱。”
迪佩特校长缓缓点头，手指轻敲桌面。他的目光在汤姆脸上停留良久，那目光不锐利，却沉重。
“阿不思昨天傍晚被紧急召往伦敦了，”校长忽然开口，声音干涩，“格林德沃的船队出现在北海。国际巫师联合会需要他坐镇指挥部——毕竟，他是唯一真正了解盖勒特·格林德沃的人。”
斯拉格霍恩的呼吸明显一滞。邓布利多的缺席给了他操作空间，但也像一把悬着的剑——当那位最敏锐的巫师归来时，所有被暂时掩盖的裂缝都将暴露。
“至于密道，”迪佩特继续道，“普林格先生已经做了检查。他的报告很不乐观——黑魔法污染浓度高到让他的窥镜当场碎裂。”校长叹了口气，“他已经用他那些‘特殊方法’封锁了整个西翼区域。”
“特殊方法？”斯拉格霍恩声音发干。
“你会看到的，”迪佩特看向汤姆和阿瑞斯，疲惫的目光里带着恳求，“在阿不思回来、或我们找到专业解咒团队前，任何人不得进入那片区域——包括教授，包括学生。孩子们，请答应我，远离那片黑暗。有些污染……是会蔓延的。”
汤姆微微欠身，姿态无可挑剔：“我们明白，校长。”
但他的黑眸深处，阿瑞斯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决定——那不是顺从，是评估障碍后的重新规划。
走廊，深夜的回响。
城堡已彻底沉入睡眠。两人走出校长室，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室内沉重的空气。
走下旋转楼梯时，汤姆突然停下，背靠冰冷的石墙，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一个罕见流露出疲惫的动作。
“邓布利多被调去应对格林德沃的威胁，”汤姆低声说，声音在空旷走廊里带着冰冷的回音，“而我们收到了格林德沃的邀请。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阿瑞斯心头一凛：“你是说……”
“他在清除障碍，”汤姆睁开眼，黑眸在阴影中闪烁，“把邓布利多调离城堡，同时向我们伸出手。这是精心设计的窗口期——在他和老情人正面对决前，先来会会我们这些‘意外的造物’。”
他望向窗外开始飘落的细雪。
“三周。邓布利多最多离开三周。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拿到足够的筹码——无论是面对格林德沃，还是面对归来的邓布利多。”
阿瑞斯站在他面前，异色瞳在昏暗光线下凝视着他。誓约之笔在口袋里安静沉睡，但左眼下的血盟链纹传来细微的、持续的温热。
“你在恐惧，”阿瑞斯轻声说，不是质问，是陈述，“不是恐惧科沃斯，是恐惧这座城堡本身。”
汤姆的黑眸骤然收缩。
“密道存在了五十年，”他缓缓说，指尖触碰墙壁粗糙的石砖，“科沃斯找到了它，改造了它，用它藏匿、蜕变……就像老鼠利用墙缝。这座城堡有太多被遗忘的角落，太多可以孕育黑暗的温床。”
他没有说完。但阿瑞斯听懂了未尽之言——汤姆在恐惧那个“可能性”。恐惧他自己，或许也曾是其中之一。
“你不会变成他，”阿瑞斯说，语气肯定得像在陈述物理定律，“因为你会计算代价。科沃斯愿意用一切交换‘被看见’，而你……”
他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已经看见了更珍贵的东西。并且，你舍不得用那个去交换任何形式的‘永恒’。”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汤姆的黑眸深处，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松动了。
许久，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笑。
“有时候，”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卷起阿瑞斯一缕垂落的、白金色中浸染赤褐的发丝，“我真希望你能笨一点。”
“那就不好玩了，”阿瑞斯说，异色瞳里闪过一丝笑意，“一个笨拙的共犯，怎么配站在你身边？”
这个回答取悦了汤姆。他松开那缕头发，转而握住阿瑞斯的手腕——轻轻地圈住，像确认某种所有权的仪式。
“圣诞节前，三件事，”汤姆恢复冷静，“第一，弄清格林德沃真正的交易条件。第二，积累更多筹码——知识、力量、盟友。第三……”
他的手指抚过阿瑞斯左眼下的血盟链纹。
“你要完全理解你的力量。笔、印记、血脉——在走进格林德沃的城堡前，它们必须是你的武器，而非软肋。”
“好。”简单的承诺，重如誓言。
就在此时，晨曦从走廊深处飞来，金红色的羽毛微微炸开。凤凰落在阿瑞斯肩头，用喙轻啄他的耳朵，朝某个方向歪头——示警。
阿瑞斯闭眼，共享凤凰的视野。
城堡五楼，一条废弃走廊的墙面上，有一个新出现的、用暗红颜料匆匆画下的符文。那符文正在缓慢渗出血珠，形状正是拉文克劳冠冕的简笔画。
符文下方，一行小字：
“谢谢你们打断仪式……它生气了……现在它要更多……更多……”
落款是一个扭曲的“K”。
科沃斯还活着。还在城堡里。而冠冕的“饥饿”，被彻底激发了。
汤姆看着阿瑞斯睁开的、带着惊悸的异色瞳，嘴角缓缓勾起冰冷的弧度。
“看来，”他轻声说，“游戏还没结束。”
窗外，细雪纷飞，苏格兰高地正式进入深冬。
十二月，正在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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