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的过程,是一种剥离感官、归于原始的体验。沉重的专业潜水服隔绝了海水的冰冷与压力,却放大了自身的呼吸声和心跳,在面罩后形成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回响。外部世界被压缩成探照灯射出的一小片光晕,在无尽幽蓝与黑暗的交界处摇曳,照亮偶尔飘过的浮游生物,如同迷离的星尘。
林晚紧跟着前方江澜那矫健而稳定的身影,身后是另外两名特调九处的队员,呈菱形队形将她护在中心。紧急培训的十二小时,将深潜的基本要领、装备使用和水下手势强行刻入了她的肌肉记忆,但真正的恐惧,来自于这片未知的、吞噬光线的深渊本身,以及那潜藏其中、可能随时爆发的超自然危险。
下潜的深度早已超过了休闲潜水的极限。压力计的数字稳定地跳动着,指向一个令人眩晕的数值。按照江澜之前的简报,目标遗迹位于一道海底海岭的侧壁,深度接近三百米,周围地形复杂,暗流涌动。
终于,在探照灯光圈的边缘,一片巨大、沉默的阴影轮廓逐渐显现。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显露出其真容——绝非任何已知的自然地质构造。巨大的、表面光滑得异乎寻常的黑色石材(或类似材质)构筑物,以违背常规力学的角度倾斜、交错、堆叠,形成一座规模宏大的、如同沉没城市的遗迹。建筑风格无法归类,线条凌厉而抽象,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几何美感,某些石柱上雕刻着与“晦暗之眼”符号风格相近、但更加复杂古老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这就是白锦年信中提到可能存在的、与“钥匙”相关的地方?它属于哪个时代?何种文明?
小队在遗迹边缘一处相对平坦的基座上降落。江澜打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散开,占据有利位置进行警戒,同时释放出数个小型水下无人机,如同灵活的金属鱼群,悄无声息地游向遗迹深处进行侦查。
林晚按照指示,尽量放松身体,集中精神,尝试去“感知”。起初,只有深海固有的寂静(隔绝了水声的寂静)和自身血液流动的嗡鸣。但渐渐地,当她将注意力投向那片沉默的黑色建筑群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开始浮现。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更像是一种……低频的振动,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识深处。那振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色彩——是悲伤?是愤怒?还是一种亘古的、冰冷的等待?它从遗迹的最核心区域散发出来,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心跳,缓慢,沉重,带着某种被束缚的痛苦。这就是江澜所说的“共鸣”吗?她真的“听”到了这座遗迹的“低语”?
她抬起手,指向振动传来的方向——遗迹中心一座最为高大、形状如同扭曲尖塔的建筑。
江澜通过水下通讯器接收到她的信息(特制的设备可以在这种深度和环境下进行短距离通讯),立刻做出决策。小队呈战术队形,开始朝着尖塔底部一个巨大的、如同撕裂伤口的入口谨慎前进。
进入遗迹内部,光线愈发昏暗。探照灯的光柱扫过,照亮的是空无一物的巨大厅堂和通往不同方向的、幽深不知尽头的甬道。墙壁上的刻痕更加密集,那些诡异的符号仿佛拥有生命,在光线掠过时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那种低频的振动感在这里变得更加强烈,林晚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振动中夹杂着一些破碎的、无法理解的意念碎片,如同无数亡魂在耳边呓语。
就在他们沿着一条宽阔的主甬道,逐渐接近振动源头时,异变陡生!
侧前方一条岔道里,毫无征兆地射来几道密集的、带着致命气泡轨迹的水下弩箭!
“敌袭!三点钟方向!”江澜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冷静响起,同时她手中的特制水下步枪已经喷出火光,子弹在水中划出短暂的真空通道,射向弩箭来源。
另外两名队员反应极快,一人迅速举盾挡在林晚身前,弩箭“夺夺”地钉在坚固的复合盾牌上;另一人则向岔道口投掷了一枚非致命但能制造大片浑浊扰流和强烈声波冲击的特种榴弹。
浑浊的海水瞬间遮蔽了视线,声波冲击即使隔着潜水服也让人一阵头晕目眩。但攻击并未停止!更多的弩箭从不同方向的黑暗中射来,显然,“晦暗之眼”的人早已埋伏在此,而且数量远超预期!
激烈的近距离水下交火瞬间爆发!特调九处的队员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利用甬道结构和盾牌掩护,精准还击。子弹和弩箭在水中穿梭,搅起无数气泡和碎屑。但“晦暗之眼”的成员同样悍不畏死,他们对地形似乎更为熟悉,利用遗迹复杂的结构不断迂回、偷袭。
林晚被那名持盾队员死死护在身后,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她能听到子弹撞击墙壁和盾牌的闷响,能感受到水流因爆炸和快速移动而产生的剧烈扰动。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但那股来自遗迹核心的振动,却在战斗的混乱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切?仿佛那个沉睡的存在,被外来的闯入和厮杀惊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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