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万米深海的潜水者,在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缓慢上浮。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偶尔掠过的、模糊的光影和声音碎片——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低沉的交谈,窗外隐约的海浪,还有……始终握着她手的、那份温暖而坚定的触感。
林晚的眼睫颤动了几下,仿佛挣脱了千钧重负,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激得她立刻又闭上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尝试。视野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不是安全屋那种冰冷的金属质感,而是“听海阁”她房间那带着木质纹理、有些斑驳的顶棚。窗外,天色微明,晨曦透过薄雾,在海面上洒下粼粼金光,宁静得仿佛过去一年多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肌肉的酸痛立刻传来,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大脑的状态——不再是之前那种被掏空撕裂的剧痛,而是一种……空旷。仿佛一片被野火烧过的原野,焦黑沉寂,但深处却孕育着某种新生的、更加坚韧的东西。她与那三把钥匙之间那种强烈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连接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根植于意识深处的……印记。她能隐约感觉到“深海之心”和“深渊核心-02”依旧被妥善收容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如同沉睡,而“寂灭之核”……那种纯粹的终结感已然消散,仿佛融入了宇宙背景的噪音里,无从寻觅。
她还活着。世界……似乎也还在。
轻微的响动从床边传来。林晚微微偏头,看到陆沉舟趴在床沿,似乎是睡着了。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条更加锋利,眼下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阴影,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一只手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有些发疼。
看着他这副模样,林晚鼻尖一酸,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心疼、庆幸与无尽暖流的情感。她轻轻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指。
陆沉舟几乎是瞬间惊醒,猛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对上林晚清澈(虽然依旧虚弱)的双眼时,那总是深潭般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脆弱的水光。
“晚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嗯……”林晚努力想给他一个笑容,却只是牵动了干裂的嘴唇,“我……睡了多久?”
“一年……零四个月。”陆沉舟的声音依旧颤抖,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无需更多言语,这一刻的宁静与相守,胜过千言万语。
接下来的日子,是缓慢而坚定的康复。林晚的身体在苏锦和陆沉舟的精心照料下逐渐恢复,虽然依旧比常人虚弱,但已能下地行走,甚至能在天气好的时候,由陆沉舟扶着在“听海阁”的庭院里慢慢散步。
苏锦的身体恢复得更好,她似乎彻底摆脱了地底十五年的阴影,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甚至比林晚记忆中资料照片里那个温婉的女子更多了一份历经劫难后的通透与豁达。她常常拉着林晚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
“外面啊,算是平静下来了。”苏锦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象,语气平和,“那天之后,全球的异常现象就慢慢消退了。特调九处和各国政府联手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是罕见的全球性强磁暴和集体心理应激反应。普通人的生活逐渐回到了正轨,那些可怕的经历,慢慢就成了都市传说或者……被遗忘的噩梦。”
“周世宏的案子也结了,牵扯出来不少人,树倒猢狲散。他那个集团,也彻底成为历史了。”陆沉舟补充道,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过去的阴影,似乎真正开始远离他。
“江澜呢?”林晚问道,她记得那个总是冷静果决的女军官。
“她升职了。”陆沉舟回答,“现在是特调九处亚太区的总负责人,忙得脚不沾地。你昏迷期间,她来看过你几次。她说……谢谢你,救了所有人。”
林晚沉默了片刻。救了所有人吗?她想起那些在亚马逊雨林、在“听海阁”外为了守护她而消逝的身影,想起用最后生命护住她的“万识之华”。这份安宁,代价太过沉重。
“那两把‘钥匙’……”
“被转移到了特调九处最高级别的收容站点,代号‘归墟’。”陆沉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据说那里的防御等级,连核弹都无法撼动。江澜保证,除非宇宙毁灭,否则它们不会再出来惹麻烦了。”
林晚点了点头,稍微安心,但内心深处,那关于“三角封印”、“深渊之瞳”以及“晦暗之眼”可能残留势力的隐忧,并未完全散去。司瞳者临死前的反噬,真的彻底摧毁了“寂灭之核”吗?那个古老的教团,是否真的就此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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