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谢府膳厅内轻轻摇曳,将满桌珍馐映照得流光溢彩。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洗漱完毕的骆云曦被按在紫檀椅上,低垂着头,几乎不敢抬眼去看主位上那个周身散发着低压的男人。
蟹粉狮子头淋着晶莹剔透的琥珀色芡汁,水晶虾饺薄如蝉翼的面皮下透出粉嫩饱满的馅料,而最中央那盅佛跳墙,正散发出霸道浓烈的荤香,直钻鼻腔,勾得她空瘪许久的胃袋阵阵痉挛,发出不争气的哀鸣。她盯着自己放在膝上微微发颤的手指,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谢无极执起银箸,将那盘清蒸鲈鱼最肥嫩的鱼腹肉轻轻推到她面前。骆云曦的目光死死锁在雪白鱼肉上颤动的姜花丝上,喉间那个伪装的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随即她又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脖子。青瓷碗沿冰冷,清晰地映出她鼻尖沁出的细密冷汗。
一双镶玉的银箸忽然塞进她冰凉的手心。她下意识抬头,正撞进谢无极那双深邃的鎏金瞳里。那目光在她眼下泛着青黑的阴影处顿了顿,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悄然取代了最初的审视。
谢无极发现自己竟在心疼这个小骗子。她瘦了,下巴尖了,脸色也透着一股奔波劳顿的憔悴。这些天在外面,定是风餐露宿,没吃过一顿热乎饭,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胸中那点因她胆大包天、屡次私自逃离而积郁的怒气,早在将她捉回、看清她这副狼狈又强撑的模样时,便如同冬日薄冰撞上暖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了。此刻剩下的,只有满心被揪紧的、陌生的疼惜。
“这些日子在外,吃的都是冷馒头硬饼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并非质问,反倒更像一声无奈的、近乎宠溺的叹息。
骆云曦不敢答话,只是把头垂得更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谢无极心底轻叹,那点残存的郁气散尽后,唯一的念头便是让她多吃些,再好些。他拿起银匙,舀起一勺温润清淡的翡翠白玉羹,径直递到她紧抿的唇边,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又暗含一丝戏谑:“难道要我亲手喂你?”
“不敢劳烦主子!”骆云曦像被烫到般,慌忙接过银箸,再顾不上什么仪态矜持,几乎是狼吞虎咽起来。腹中压抑许久的饥饿感一旦被唤醒,便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至。她大口吞咽着鲜嫩滑腻的鱼肉、软糯入味的狮子头,当第三块晶莹剔透、裹着蜜糖与桂花的糖藕消失在唇间时,唇角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抹亮晶晶的糖渍。
谢无极看着她这副饿极了、毫无防备的吃相,鎏金瞳底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浅笑。他倾身向前,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轻轻拭去她唇边那点甜蜜的痕迹。
“饿死鬼投胎?”他低语,指尖还残留着那点晶莹和微烫的触感。笨手笨脚的……可这副毫无心机、只知埋头苦吃的模样,竟比平日里那些刻意伪装的恭顺,要顺眼可爱得多。
鬼使神差地,骆云曦竟下意识地微微张口,温软的舌尖轻轻掠过,将那沾着糖渍的指尖含入口中,无意识地吮了一下。那湿软温热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两人俱是浑身一僵,瞬间愣在原地。
“咳!”骆云曦猛地被自己这大胆逾矩的举动惊得面红耳赤,慌忙抓过手边的青玉杯猛灌一口,试图掩饰尴尬。
一股清甜馥郁的液体滑过喉间,甘美异常,带着花果香气。“好甜啊,真好喝……”她喃喃着,以为是解腻的甜汤,又接连仰头灌下三杯。直到第四杯下肚,一股奇异的、汹涌的暖流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精致的杯盘碗盏开始旋转模糊,她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这…这是酒?!”
“现在知道怕了?”谢无极眸色一沉,伸手欲夺过她面前的酒壶,却见她已然双颊飞起诱人的红霞,眼神迷蒙涣散,方才的紧张拘谨被酒精冲刷得无影无踪。她醉醺醺地拿起银箸,叮叮当当地敲击着盛放点心的玛瑙碟子,樱唇微启,竟哼起一支调子古怪、完全不成曲的小调:“燃烧我的卡路里~” 音调跑得离谱,却透着一股全然放松的、天真娇憨的媚态。
“这点酒量……”谢无极扶额,看着她这判若两人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底却软成一片。
“谢无极你知道吗?”她忽然丢开银箸,身体一歪,带着一身甜暖醉人的桂花香气,竟软绵绵地攀上了他的肩头。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浓醇的酒意,毫不设防地拂过他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而酥麻的颤栗。“在我们那儿,你这样的…叫霸总...嗝...是要上热搜的!”她打着可爱的小酒嗝,语出惊人。
鎏金瞳倏地收缩,谢无极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被酒意蒸腾得越发娇艳欲滴的朱唇,沉声问,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热搜是何物?”
“就是...全城的姑娘...嗝...都想睡你!”醉猫儿痴痴地笑着,伸出纤纤玉指,顽皮又大胆地戳了戳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随即,她又歪着头,醉眼迷离地深深望进他的眼底,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如梦呓,带着毫不掩饰的纯粹赞叹:“但是她们不懂...你眼底有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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