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骆云曦如同水滴汇入江河,在谢府中避而不见,踪迹难寻。谢无极面上虽波澜不惊,依旧处理着繁杂政务,心却似被置于文火之上,细细煎熬。摊开的公文卷轴堆叠案头,墨迹淋漓,却如何也化不开脑海中反复描摹的那张脸——醉眼迷离时撅着讨要“果冻”的嫣红樱唇,强吻他时那份笨拙又滚烫的生涩触感,还有蜷缩在他怀中时那毫无防备、恬静得令人心软的睡颜。
午夜梦回,那带着桂花酒甜的温热气息仿佛仍缠绵于枕畔,醒来却只余一室空寂清冷。不过几日不见,竟似隔了数载春秋。这磨人的小骗子……躲我?呵。心尖像被火星燎过的棉絮,丝丝缕缕地抽着,泛起一阵阵难以忽视的痒与空落,偏生那点星火还时不时被记忆的风吹旺,撩拨得人坐立难安,心绪不宁。
不能再任由她继续躲藏下去了。那夜她醉后无意识呓语出的“云昭”二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湖中漾开层层不绝的涟漪。身为云昭太子,拒婚离宫已三载,浪迹江湖也并非长久之计,是时候该回去了……更重要的是,带她回去。
“落落,你既想去云昭,我便为你铺好回家的路。只是这一次,休想再甩开我独行。”一个缜密的计划在心底悄然成型,鎏金瞳底掠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幽深光芒。
“萧砚。” 谢无极放下朱笔,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唯有那双深邃的鎏金瞳,暗流涌动。
“属下在。” 萧砚垂手侍立,敏锐地察觉到主子周身气息的不同往常——那并非怒意,而是一种狩猎前的极致沉静与耐心。
“去找她……” 谢无极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光润的紫檀桌面,这次必须谋定而后动,温火慢炖。那小骗子滑溜得像尾锦鲤,逼得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她如受惊的兔子再次逃得无影无踪。他需要的,是一个让她无法拒绝、心甘情愿走入其中的契机。
这几日,骆云曦过得如同惊弓之鸟,将所有心思都扑在了筹划再次逃跑的大业上。除了萧砚偶尔会来找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府里新开的并蒂莲、厨娘新研制的玫瑰酥,她几乎闭门不出,整日对着她不知从何处淘换来、藏得严严实实的《云昭堪舆图》写写画画,简陋的线条勉强勾勒着她心中模糊而遥远的归途。
萧砚机灵得很,对那日清晨她“赤足狂奔”的窘状绝口不提,只拉着她天南海北地闲聊,言语间却总能“不经意”地透露出些骆云曦极度关心的信息——比如府中守卫换防交接的短暂空隙,后门通往市集的那条小巷平日人迹罕至,库房新进了几批江南的绸缎和海外奇珍,甚至……库房深处楠木架最顶层的那个螭纹玉匣如何价值连城,据说内藏珍宝可抵万金。
萧砚说得随意,仿佛只是闲谈,但这些话却像一颗颗种子,精准地落入骆云曦的心田,迅速生根发芽,枝蔓缠绕。
青灰色的晨雾无声漫入库房,浸润着雕花窗棂上精细繁复的纹路。骆云曦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努力伸长手臂去够那楠木架最高处的螭纹玉匣。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质边缘,脚下垫高的檀木盒却忽然一滑!
“哗啦——” 匣盖被猛地扯开,里面滚落的大颗东珠如同断了线的冰雹,噼里啪啦砸落一地,其中一颗圆润硕大的不偏不倚,正中她的额心。
“嘶!” 骆云曦痛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脚下彻底失了重心,眼看就要向后仰倒,狼狈摔落。
“落落若是缺盘缠,何不直接问我要?” 一道低沉悦耳、带着几分无奈笑意的嗓音,混着那缕清冽熟悉的雪松冷香,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漫过来,如同早春的薄雾,瞬间将她包裹。
骆云曦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慌乱间手肘猛地撞向旁边摆放着珍贵瓷器的多宝阁——
“哗啦啦!” 一阵清脆刺耳得令人心碎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数个釉色莹润、描金绘彩的瓷瓶应声倾倒、碎裂!然而,预料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并未传来,她反而跌进了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里,那令人心悸的雪松气息铺天盖地般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
骆云曦心态彻底崩了,完蛋!被抓现行了!人赃并获!他怎么会在这儿?!阴魂不散啊!萧砚不是说他去城外了吗?!小燕子这情报…坑死我了!
“谁、谁是落落!” 巨大的羞窘和被当场撞破的惊慌让她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落地时还不忘故意狠狠地一脚踩在他那双纤尘不染的月白云纹锦靴上,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灰脚印。“路某不过是…不过是手头紧,想先借点银子周转几日!” 她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发虚。
“好,路兄,” 出乎意料地,谢无极并未动怒,甚至顺势温顺地后退了三步,主动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那双深邃的鎏金瞳里,竟浮起一层骆云曦从未见过的、近乎示弱的恳切。“我们谈谈…可好?” 欲擒故纵,退一步,方能更好地引她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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