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被招呼到花厅,只见当中桌上摆着一个厚重的砂锅,盖子未掀,已是鲜香四溢。旁边还配了几碟清爽的小菜:一碟淋了香油的嫩海带丝,一碟醋腌的脆生生小海螺,一碟碧绿的炒青菜心。
慕青掀开砂锅盖,一股更加浓郁滚烫的鲜气伴随着白蒙蒙的水汽扑面而来。
是一锅白粥,又不同于北方那等纯粹用稻米熬煮的清淡模样。
粥底稠滑如浆,色泽微黄,显然是用了上好粳米,不知熬煮了多久,米粒早已开花,与水乳交融。
粥中内容更是丰富:淡粉色的虾仁蜷缩成球,弹性十足;
切成薄片的鲜鲍鱼边缘微微卷起,透着嫩滑;
撕成细丝的蟹肉洁白如缕,若隐若现;
更有那指甲盖大小的瑶柱、细嫩的鱼肉块,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贝类肉散落其间。
粥面上,还撒着一小撮翠绿的葱花和纤细的姜丝,不仅提色,更将那海味的腥气化解为无形,只余下纯粹的鲜甜。
“这好像叫‘艇仔粥’,” 容风一边为众人分盛,一边解释道,“听闻是取了最新鲜的渔获,不拘种类,趁活投入将熟未熟的粥底之中,利用粥的余温将其烫熟,最大程度锁住鲜味。”
齐厌早已迫不及待,舀起一勺,顾不得烫便往嘴里送,顿时被烫得直抽气,却仍含糊不清地赞道:“鲜!真鲜!”
慕青小心地吹凉,送入口中。
稻米的甘糯与海产的鲜甜瞬间在舌尖炸开,层次分明又浑然一体。
粥水温润地滑过喉咙,落入因晨练而空落的胃袋,暖意随之弥漫四肢百骸,连最后一丝湿气带来的滞涩感似乎都被这熨帖的暖流驱散了。
她忍不住又尝了尝那醋腌小海螺,酸爽开胃,正好化解海鲜粥可能带来的些许腻味。
顾兰倾吃得斯文,但速度不慢,显然也对这地道风味颇为受用。
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望着窗外洒满阳光的庭院,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与市井喧哗,慕青轻轻放下瓷勺,感慨道:“偶尔远离案牍劳形,置身不同以往的生活节奏中,看来真的是明智之举。许久未曾感到如此松快了。”
容风闻言笑道:“既然觉得松快,那便多出去走走。这望海城虽不大,但风土人情与京中迥异,码头市集、渔村海港,都是不错的风景。至于明察暗访之事,倒也不急在一时。毕竟还有我在呢。”
顾兰倾放下手中茶盏,接口道:“其实欲知官场生态,有时未必需要直接查问官员。市井民情,百姓生计,往往更能反映真实。赋税是否苛重,吏治是否清明,从街谈巷议、商贾往来甚至寻常人家的餐桌上,或可窥见一二。”
他看向慕青:“不如我与慕青一同上街,看看此间民众日常用度、市集商贸,或许能有所得。”
容风看着顾兰倾那副理所当然、一本正经提议“工作”的模样,脸色一黑。
什么体察民情,什么探查虚实,分明就是打着公务的幌子,想寻个由头与阿青单独相处!
慕青先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顾兰倾单独相处……那份源自前世的熟悉与此刻的疏离交织成的复杂心绪,让她本能地想要回避。
可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了解此地情势的有效途径,于公于私都难以推辞。
于是,稍作收拾,顾兰倾与慕青便一同出了府邸,汇入了望海城熙攘的街市。
起初,慕青还时刻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目光敏锐地观察着沿街商铺的经营状况、摊贩的叫卖价格、行人的衣着神色,试图从中解读出赋税、民生等信息。
然而,顾兰倾却似乎渐渐“偏离”了主题。
他先是停在一个卖海贝风铃的小摊前,拿起一串用各色小巧贝壳串成的风铃,那风铃在海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这声音倒是别致,”他侧首看向慕青,“挂在窗前,或许能驱散些湿闷。”
不等慕青回应,他便已付了钱,将风铃递到了她手中。
接着,路过一个香气四溢的炭烤摊子,烤的是某种肉质肥嫩的海鱼,外皮焦脆,滋滋冒着油花。
顾兰倾停下脚步,买了一份,然后用干净的油纸包着,递给慕青:“尝尝看,与昨日宴席上的有何不同。”
慕青愣愣地接过,那烤鱼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小口尝了,外酥里嫩,确实鲜美。可这……算是体察民情吗?
这还没完。
见到卖鲜榨甘蔗汁的,他买来一杯让她润喉;
看到有老妪在卖用海藻和野花编成的小巧花环,他端详片刻,竟也买了一个,轻轻放在了慕青身旁的采购篮子里(那篮子也是他方才顺手买的,说方便装东西);
甚至在一个卖特色海产干货的铺子前,他还认真地询问起哪种干贝熬粥最是鲜甜,仿佛真要亲自下厨一般。
慕青提着渐渐沉甸甸的篮子,听着腰间那串贝壳风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嘴里还残留着烤鱼和甘蔗汁的甜香,看着走在前方半步、神情自若仿佛真的只是在悠闲逛街的顾兰倾,脸颊一阵阵发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