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知道,事情不会如此轻易了结。
她缓缓收起那份未被签署的协议,拿出手机,给顾勤舟的人打去电话。
“林特助,白鹤卿的家属已经单方面撕毁协商,试图转移资产。麻烦你那边,立刻依据我们准备好的预案,向法院申请诉前财产保全,冻结所有关联方名下与圣水观资金往来异常的全部账户与资产。 对,就是清单上那些。相关法律文书,请同步抄送宗教事务管理局和道协备案。”
她言简意赅地交代完毕,挂断电话。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仿佛已下达了千军万马的指令。
直到这时,她才转向一旁待命的苏无尘,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无尘师兄,我已经安排人启动法律程序。烦请你现在带领内务堂弟子,全力配合律师团队,封存白鹤卿在观内的一切办公场所、私人物品,确保所有账目、文书资料完整无缺,等待后续司法审计。”
“是,观主!”
苏无尘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行动迅捷如风。
殿内重归寂静,却仿佛有更大的风暴在法律的轨道上被悄然引动。
权力的交接,从来不只是仪式,更是谋略、决断与规则之力的全面彰显。 大殿内人群渐散,只剩下几位核心门人。
那具焦黑的尸体,如同一个被遗弃的、不祥的注脚,横亘在光洁的地板上。
清微上前一步,看着那具曾代表无上权柄,如今却丑陋不堪的躯壳,眉头微蹙,低声请示:“观主,这……遗体如何处置?”
陈白露的目光掠过那具焦尸,脸上无悲无喜,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看的只是一件需要被清理掉的杂物。
她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吐出清晰的三个字: “送去殡仪馆。”
没有葬礼,没有超度,没有最后的体面。
如同处理任何一个无人认领的、身份不明的逝者,走最标准、最冰冷的社会流程。 这平淡至极的处理方式,却让在场所有了解内情的人,都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与决绝。
清微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垂首应道:“是,我即刻去办。”
不多时,几名弟子找来担架,沉默地将那具曾经煊赫一时的躯壳抬起,走向殿外。
那里没有哀乐,没有送行的队伍,只有寻常的、代表着终结的殡仪车在等候。
陈白露转过身,不再看向身后。
处理完大殿的一切,陈白露拖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身体回到客房。
刘姐看到她,如同看到救星,压低声音:“白露,您可回来了……我真是……”
她满脸后怕与自责,寸步不离地守在欢欢床边。
陈白露对她温和地笑笑头,示意都过去了。
目光一转,便看到顾清宴和衣蜷在她的地铺上,睡得正沉,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夜搜寻未眠的憔悴,连鞋都没脱,显然是累极了直接倒下。
欢欢在床上安稳地睡着。
雪儿则乖巧地坐在一旁看书,见妈妈回来,立刻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张开手臂抱了抱她。
陈白露心中一暖,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顾清宴身上。
看着他疲惫的睡颜,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一股真实的暖流,冲垮了她内心最后的壁垒。
她轻轻走过去,将他滑落的外套重新盖好。
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有多么自然。
她之前一直将他推开,是觉得自己麻烦缠身,前途未卜,不愿拖累他。
更深处,或许还有一份离婚女性面对炽热感情的胆怯与自卑。
但此刻不同了。
罗天大醮已毕,圣水观已定。
她清理了门户,也当清理自己的心。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陈白露了。
她是陈观主,有能力、也有底气,去接纳一份感情,去掌控自己的人生。
“是时候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眼神变得温柔而坚定,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是得好好的……跟他谈一谈了。”
次日,送走各派宾客,喧嚣了多日的圣水观终于安静下来。
暮色四合,观内最大的斋堂里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陈白露做东,备下了简单的素斋,宴请的却非外客,而是此番罗天大醮中出力最多、如今大多尚未离去的昔日同门——沈月白、玄一,以及众多接到守拙传讯便义无反顾赶回来的师兄弟们。
没有繁文缛节,众人围坐,气氛却比往日任何一场盛大典礼都更显真挚热络。酒过三巡(以茶代酒),陈白露站起身,手持一杯清茶,环视在场每一张或熟悉或略带陌生的面孔。
斋堂内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师兄、师弟,”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第一杯,敬大家。危难之时,星火驰援。没有诸位,便没有此次罗天大醮的圆满,更没有圣水观今日的新生。白露,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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