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恰好”转过头,目光“无意中”与楚子航对上。
四目相对。
路明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一点点被陌生人注视的茫然,又有一丝出于礼貌的、略显拘谨的微笑。他甚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说“你好”,又像是在为可能给对方带来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干扰表示歉意。
楚子航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冽,如同冰封的湖面。但在那湖面之下,路明非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疑惑。
这个少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为什么让他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而且,那种平静的眼神,不像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该有的。
楚子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没有回应路明非的微笑,只是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弯腰捡起了那个滚到脚边的化妆品,递还给匆匆赶来的、一脸歉意的旅客。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怎么了师弟?看什么呢?”芬格尔顺着路明非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楚子航冷硬的背影消失在登机通道口,“嚯,那小子挺酷啊,跟个杀手似的。”
“没什么,”路明非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好像看到一个……有点像明星的人。”
“切,明星哪有你师兄我帅。”芬格尔揽住他的肩膀,“走吧走吧,经济舱也得抢行李架!”
路明非任由芬格尔推着往前走,内心却微微点头。
第一步接触,完成。
他没有植入任何“台词”,只是留下了一个“印象”。一个在楚子航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大脑里,暂时被归类为“待观察”的、微不足道的异常数据点。这就够了。种子已经播下,它会随着时间,在合适的“雨水”灌溉下,慢慢发芽。
·
漫长的跨洋飞行枯燥而乏味。
经济舱的座位狭窄,空气浑浊。古德里安教授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开始补觉,鼾声渐起。芬格尔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封面可疑的杂志,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猥琐的低笑。
路明非靠在窗边,看着舷窗外无垠的云海和下方蔚蓝的大西洋。他的身体坐在这里,精神却仿佛抽离出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条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线。
他能感觉到,随着飞机不断接近卡塞尔学院所在的位置,空气中那种属于混血种的独特“频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那是一座巨大的灯塔,吸引着所有流淌着龙血的航船。
他也再次确认了那股隐藏在暗处的、冰冷的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从未远离。是“公司”?还是其他什么势力?他暂时懒得去深究,只要他们不主动跳出来干扰他的剧本,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他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对自身“新能力”的进一步探索和梳理上。
“叙事干涉”……这种能力玄之又玄,并非无所不能。它更像是一种对“概率”和“因果关系”的精细操作。越是微小、越是符合逻辑链的事件,干涉起来越容易,消耗越小,也越不易被察觉。比如让一块糖纸出现在合适的位置,让一个本就放置不稳的物品掉落。
而想要直接改变重大的、涉及强大个体意志的事件,则困难重重,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引来不可预知的反噬。比如,他现在无法直接让赫尔佐格暴毙,或者让夏弥放弃她的龙王使命。
这很合理。如果随心所欲,那就不再是“导演”,而是“创世神”了。他更喜欢现在这样,在规则的框架内,运用智慧和技巧去达成目标。
“台词植入”则更侧重于精神层面,类似于一种极高阶的、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它需要目标的意识出现缝隙,比如情绪剧烈波动、精神专注或松懈时,才能最有效地植入。而且,植入的“台词”必须符合路明非自身的语言风格和逻辑,不能是凭空造物。他无法让楚子航突然说出“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这种话,但一句“师兄,别怂”或者“有时候,依靠一下队友也没关系”,则完全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有意思……”路明非闭上眼,在脑海中模拟着各种可能的应用场景。这就像是在玩一个自由度极高的策略游戏,他需要统筹规划,合理分配“资源”,才能打出最完美的结局。
飞行在晚餐时间后,进入了一片剧烈的湍流区。
飞机开始剧烈地颠簸,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机舱内响起提示音,要求乘客系好安全带,洗手间暂停使用。
不少乘客发出了低低的惊呼,脸色发白。
古德里安教授的鼾声奇迹般地停止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茫然。芬格尔则死死抓住扶手,嘴里念叨着“上帝佛祖安拉保佑”,那本杂志早被他丢到了一边。
路明非依旧平静地看着窗外翻涌的云层。这种程度的颠簸,对他而言,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然而,就在这时,他前方几排的位置,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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