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陌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窗。
玻璃上映出他的脸——那张属于“竹下贤二”的日本人的脸。但在这张面具之下,是丁陌,一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灵魂,一个拥有“心理镜像”能力的潜伏者。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恍惚。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是白天在领事馆里处理文件的竹下专员,还是夜晚在黑暗中编织网络的深渊掌控者?
或许都是。
又或许都不是。
真正的他,是站在这些身份背后的那个人。那个用利益编织网络,用能力窥探人心,用算计布局未来的人。
雨声中,电话又响了。
竹下贤二走回桌边,接起电话。
“竹下先生,是我,老金。”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东家让我问您,那批‘特殊瓷器’什么时候能安排发车?”
“特殊瓷器”是暗语,指的是一批盘尼西林和磺胺。李爷通过黑市弄到这些西药,要运往皖南,换回山货药材。但这批货太扎眼,路上风险大。
“不是说好下个月吗?”竹下贤二问。
“情况有变。”老金压低声音,“买家那边催得急,说前线急需。东家问能不能提前,走铁路,快。”
竹下贤二快速思考。铁路比公路快,但也更危险。铁路调度站的检查虽然可以疏通,但万一遇到临时抽查……
“明天晚上。”他说,“走虹口站,车皮号我会让松井课长安排。货到即走,不在站里过夜。”
“明白。那……”
“还有什么事?”
老金犹豫了一下:“东家说,买家那边……希望以后能长期合作。量可能会比较大。”
竹下贤二心里明白。买家是红党的人,前线急需药品,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这是一条危险的线,但也是一条重要的线。
“告诉李爷,量可以加,但安全第一。”竹下贤二说,“每条线都要安排可靠的人,每个环节都要打点到位。钱不是问题,但绝不能出事。”
“知道了。”
挂了电话,竹下贤二在办公室里踱步。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远处领事馆主楼的灯光亮起,在雨后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一本厚厚的《上海港务年鉴》。书是旧的,封面已经磨损,但里面夹着的东西才是关键。
竹下贤二翻开书,从夹页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纸展开,是一张更详细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画着各种线路和标记。红色的是铁路线,蓝色的是公路线,绿色的是水路,黑色的是特别通道。
在这张地图上,三号码头只是一个起点。
从码头出发,货物可以走铁路到南京、芜湖、安庆、九江。可以走公路到苏州、无锡、常州、湖州、杭州。可以通过特别通道运往那些不能见光的地方。
而这些线路的每一个节点,都有人。
松井控制着铁路调度,李爷掌握着公路运输,陈世雄管理着码头运作,铃木负责物资集散。还有那些分布在各地的联络员、押车员、仓库管理员……
这些人,构成了“深渊之基”。
这个根基越深,网络就越稳固。网络越稳固,他能做的事情就越多。
但根基越深,风险也越大。
一张网织得太大,任何一个环节断裂,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竹下贤二放下地图,走到保险柜前。打开柜门,里面除了金条、美钞、账本,还有一个小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是几件物品:一支用过的钢笔,一块旧怀表,一副眼镜,一个烟斗。
这些都是关键人物长期使用的物品。
他拿起那副眼镜。眼镜是铃木的,金丝边,镜片有些磨损。竹下贤二握住眼镜架,闭上眼睛。
画面浮现:铃木在商社的柜台后面,手里拿着算盘,正在对账。他的动作很快,算珠噼啪作响。但竹下贤二能感觉到,铃木的心情很平静,甚至有些满足。账目上的数字在增长,利润在增加,铃木很满意。
画面转换:铃木在家里,和妻子一起吃晚饭。妻子穿着和服,安静地布菜。铃木喝了点清酒,脸上带着笑意。他说起商社的生意,说起这个月的分红,说起打算在东京买处小房产。
画面再转换:深夜,铃木独自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雨。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满足,也有忧虑。他在想什么?在想生意还能做多久?在想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在想未来的路……
竹下贤二睁开眼睛,把眼镜放回木盒。
铃木是满意的,但也在担忧未来。这很正常。商人对时局最敏感,铃木能感觉到风向的变化。但只要利益还在,铃木就不会轻易动摇。
接下来是那块怀表。怀表是李爷的,黄铜外壳已经磨得发亮,表盖内侧刻着一个“李”字。竹下贤二握住怀表,金属的冰凉感透过掌心传来。
这次看到的画面更复杂。
李爷在堂口里,和一帮兄弟喝酒。桌上摆着烧鸡、卤菜,酒坛子空了好几个。李爷喝得满面红光,拍着桌子说:“跟着老子干,保证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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