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墨居”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默瘫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翻滚的黑雾才渐渐散去,只剩下萤石幽幽的冷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剧痛的神经,口腔里铁锈般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摔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布满裂痕,脆弱不堪。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落在那本被苍白殓布包裹的《字灵》上。它静静地躺在不远处,表面缠绕着那黯淡下去的紫金光索,如同沉睡的恶兽披上了枷锁。脑中的低语和嘶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耳鸣,以及劫后余生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暂时……安全了?
他不敢确定。爷爷的笔记说得很清楚,这里只是“暂时”隔绝感应。而他刚才,几乎是凭借巧合——灵墨的苏醒、自身的血脉、以及《字灵》强加的书写之力——才勉强完成了那个“缚”字。下一次,还能这么幸运吗?
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
挣扎着坐起身,他首先检查自己的右手食指。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指尖残留着一丝诡异的麻木感,仿佛触碰过什么极度冰冷的东西。那种被掠夺走部分“感知”的异样感依旧存在,世界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声音也有些遥远。
这就是代价。爷爷笔记上那触目惊心的“掠夺”,此刻有了真切的体会。
他将那块深紫色的灵墨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和真实感。这块墨救了他。他小心地将其和爷爷的笔记本一起,贴身收好。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倚仗和线索。
然后,他看向那本《字灵》。
厌恶、恐惧,还有一种莫名的、被缠绕在一起的宿命感。他不能丢掉它,至少现在不能。他重新拿起背包,用里面干净的衣物尽可能厚实地将书包裹,再次塞回背包底层。那微弱的“心跳”感似乎被光索抑制了,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空仔细打量这个“安全屋”。除了书桌,他走向那张积满灰尘的木床和石砌火塘。在火塘冰冷的灰烬里,他拨弄了几下,指尖触到了一小块硬物。
捡起来,是一枚巴掌大小、触手温润的圆形玉佩。玉佩材质普通,雕工也简单,上面只刻了一个“安”字。字迹古朴,与爷爷的笔迹有几分神似。这或许是爷爷的随身之物,遗落在了这里。
“安”。一个在当下显得如此奢侈的字眼。
他将玉佩也揣进口袋,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早已消散的温暖和力量。
现在,他必须思考下一步。爷爷的笔记提到了“守墨人”的内部分歧,提到了“嗔痴太子”被分封于五处,需要找到其他封印物才能遏制《字灵》。
五处封印……茫茫人海,从哪里找起?
他重新拿出爷爷的笔记本,借着萤石微光,更加仔细地翻阅那些残篇。除了之前看到的信息,他在一页的边缘,发现了一行更小的、几乎被忽略的注释:
「五行封印,感应相生相克。持其一,或可于特定时机,感应其余……尤忌‘金’气锋锐之地,易惊扰‘肃杀’之封,引发不测。」
五行封印!金木水火土!
《字灵》本身,或许对应了其中之一?而它忌讳“金”气锋锐之地,这是重要的信息!同时,持有一样封印物,有可能在特定条件下感应到其他的位置!
这给了陈默一个模糊的方向。他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去寻找其他封印物。而首先要做的,是离开“断墨居”,避开“守墨人”的视线,找到一个能暂时藏身、并且远离“金”气锋锐之地的地方。
他整理好背包,将可能需要的物品归置妥当。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片刻喘息、又差点成为他葬身之地的洞穴,毅然转身,沿着来时的通道向上走去。
来到洞口的位置,岩壁依旧坚实。他回忆着进来时的方式,再次将手按在之前那块凸起的岩石上,集中精神。
这一次,没有《字灵》的引导,过程艰难了许多。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如同绷紧的弦,几乎要再次崩裂,才终于引动了那微弱的共鸣。
岩壁再次荡漾开来,露出外面的天光。
他钻出洞口,重新站在了灞桥之下。依旧是清晨,河面上飘荡着薄雾,空气中带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与“断墨居”内的死寂压抑相比,这里恍如隔世。
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他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守墨人”或其他可疑人物的踪迹后,迅速离开桥下,再次隐入对岸那片茂密的杂木林中。
他需要找到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暂时栖身、研究笔记、并规划下一步行动的地方。一个远离城镇,人迹罕至,并且……不那么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他想起以前和爷爷郊游时,似乎在这片山林更深处,见过几间废弃的护林员木屋。
或许,那里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据点。
他拉了拉背包带,那本邪书的重量提醒着他危机的暂缓而非解除。他深吸一口林间冰冷的空气,迈开脚步,向着山林深处,开始了新一轮的逃亡。
而在他的背包里,那被紫金光索缠绕的《字灵》,在殓布之下,某一个角落的光索,极其细微地,黯淡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蹭动,寻找着束缚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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