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都给我闭嘴!”
村长的怒吼如同炸雷,在骚动的人群上空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被触犯的惊怒。他浑浊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狠狠扫过躁动不安的村民,那目光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空气,硬生生将惊呼和骚动压了下去。
“外邪惊扰!是外邪惊扰了傀伶!”村长转向戏台,声音沉痛而愤慨,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武神先祖感应到了不洁,这才显灵示警!莫要自乱阵脚,冲撞了神明!”
他话音刚落,旁边几位族老立刻心领神会,厉声呵斥着,指挥着几个强壮的村民上前。
“快!把陆明带下去!他被邪气冲了,不能再待在仪式现场!”
“守住界碑!任何人不得擅动!仪式继续!”
不由分说,两个膀大腰圆的村民已经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死死钳住了陆明的胳膊。他们的力气极大,手指像铁箍一样陷进他的肉里,不容他有任何反抗。
陆明没有挣扎。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两个架住他的人。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在戏台上。
在那里,父亲的尸身依旧保持着那惊世骇俗的指向姿势,僵硬的手臂如同一个永恒的控诉。但诡异的是,其他原本定格的傀伶,在那尖锐嗡鸣声的再次响起后,竟然重新开始了动作!它们无视了中央武神的异常,继续着那无声的、诡异的《百神宴》,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质问从未发生过。
只有他父亲的尸身,像一座孤绝的礁石,凝固在流动的、虚假的欢宴之中。
是被强行压制了?还是那符印的力量,最终盖过了父亲残存的意志?
冰冷的绝望混合着灼热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看着村长和族老们迅速“稳定”局面,看着村民们在那套“外邪惊扰”的说辞下,眼神从最初的惊恐逐渐变回麻木与顺从,甚至对他这个“不洁之源”投来厌恶和排斥的目光。
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们用谎言掩盖了父亲的死因,现在,又用谎言来掩盖这仪式核心的邪恶!
他想呐喊,想将父亲手抄本里的真相、水生的警告、自己亲眼所见的符印和山洞的诡异,全部吼出来。但他知道,没用。在这个被恐惧和古老规则统治的地方,村长的意志就是真理。他此刻的任何辩驳,只会被当成邪祟附身的疯话。
他被粗暴地拖离了界碑,拖离了那滚烫的、燃烧着邪恶“神膏”的引魂灯。青铜灯盏被一名族老小心翼翼地捧起,仿佛那是什么圣物。
在离开谷场的最后一刻,陆明猛地回头。
他的视线越过钳制他的村民,越过那些沉默而麻木的人群,再次落在那戏台之上。
父亲那指向他的手臂,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窝,在幽绿的火光下,是否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悲凉?
然后,他被彻底拖入了黑暗,远离了那场仍在继续的、献祭给未知邪物的幽冥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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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关在了祠堂旁边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石屋里。屋内没有窗,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从外面被门闩插上,彻底隔绝了内外。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变的味道,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破损的祭器和陈年的香烛。
黑暗和寂静如同实质,包裹着他。
外面,《百神宴》似乎还在继续。那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仿佛能穿透石墙,隐隐约约地传进来,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理智。
父亲最后的指向和质问,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非我族类……”
父亲是在用生命最后的余烬,告诉他——你与我们不同,你尚未被这邪恶同化,快逃!或者……毁了这一切!
可是,怎么逃?怎么毁?
他被困在这里,如同瓮中之鳖。仪式结束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像那些“消失”的好奇者一样?还是被彻底“处理”掉,以绝后患?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嗡鸣声终于渐渐停歇了。那场诡异的宴会,似乎结束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石屋门外。
门闩被拉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外面已是深夜,清冷的月光混合着残余的火把光芒照射进来,勾勒出几个人影。
村长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两位面色冷硬的族老。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事态仍在掌控中的冰冷。
“带出来。”村长淡淡吩咐。
陆明被村民从石屋里拽了出来,夜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的内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村长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明伢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和,却比之前的怒吼更令人毛骨悚然,“今晚,你受惊了。”
陆明抬起头,迎着那目光,没有说话。他知道,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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