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沈瑜按照阿月的指示,在死寂中煎熬地等待了两个小时。当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将阿月给的草药塞进衣袋,握紧那枚冰凉的石片,如同握着一根救命的稻草,轻轻推开旅社的侧门。
门外不是预想中的后院,而是一条紧贴山壁、被阴影完全吞噬的狭窄小径。月光在这里被彻底隔绝,只有远处祠堂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提醒着她此行的危险。
她打开手机电筒,用布蒙住大半光源,只漏出一丝微弱的光晕照亮脚下。小径湿滑,布满苔藓,显然久无人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骨殖的微尘气息。
阿月指的路线极其隐蔽,若非事先知晓,绝难发现。沈瑜的心悬在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听觉被放大到极致,任何一丝异响都让她汗毛倒竖。她将那些气味奇特的草药捏碎少许撒在身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草药确实有效,周围那些窥探般的窸窣声似乎真的减弱了些。
走了约莫半小时,小径尽头,一座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低矮木屋出现在眼前。它比寨子里任何建筑都要破败,屋顶塌陷了一半,木板墙壁被风雨侵蚀得发黑,缠绕着枯死的藤蔓。门扉歪斜地挂着,上面没有锁,只缠着几道早已风化变脆的草绳。
这里,就是“骨匠”的作坊。
沈瑜屏住呼吸,用石片轻易割断草绳,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更浓郁的、类似石灰与骨髓混合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让她一阵反胃。
屋内空间不大,借着微弱的光线,可见中央是一个粗糙的石台,上面散落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形状古怪的金属工具,大多锈迹斑斑。墙角堆着一些同样发黑的、疑似骨头的块状物。墙壁上,则挂着一些完成或未完成的雕刻品——无一例外,都是各种姿态的、微缩的骨骸,鸟、蛇、甚至还有模糊的人形,在晃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狰狞。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冰冷、死寂和不祥。
妹妹沈珂,真的来过这种地方?
她强忍着不适,开始仔细搜寻。石台上的工具除了锈蚀,看不出特别。墙角的骨块也只是原材料。她的目光最终落向石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带有缝隙的阴影处。
她蹲下身,用石片插入缝隙,用力一撬。一块看似与石台一体的石板竟然松动了!移开石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隐藏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她预想中的、更多的恐怖骨雕,只有两样东西: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巴掌大的物件,以及……一张熟悉的、沾满泥土的存储卡!
沈瑜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认得那张存储卡!那是她送给妹妹沈珂的生日礼物,上面还有一个她亲手贴上的、小小的星球贴纸!
她颤抖着拿起存储卡,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感到一丝滚烫的希望。妹妹果然来过这里!她将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这个最危险也最隐秘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拿起那个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包着的,是一本极薄、页面泛黄脆硬的线装小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个用朱砂绘制的、极其繁复扭曲的符号,与她之前在妹妹笔记本上看到的某些加密符号有几分相似。
她轻轻翻开册子,里面的字迹是用一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墨水书写,笔画僵硬古怪,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更像符咒。她勉强能辨认出零星的词语:
“……契约……以骨为凭,以魂为祭……”
“……秤衡非体重,乃魂之轻重……”
“……福薄者,骨入雕,镇之……不洁者,灵过秤,饲之……”
“……历代骨女,怨念凝聚,即为秤灵……”
“秤灵”!
苏青窈背上那个“白色的影子”!
所谓的“不洁”,是指灵魂的重量(或者说,灵魂的特质)引来了“秤灵”,成为了它想要“饲之”的目标?而“福薄”者,死后连灵魂都无法安息,骸骨要被制成这恐怖仪式的工具?
这哪里是什么古老习俗,这根本就是一个持续了不知多少年、以寨中女性为食的邪恶契约!
沈瑜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妹妹拍到了什么?她是否也因此触犯了禁忌,被这“契约”判定为需要被“饲之”或“镇之”的目标?
她必须立刻查看存储卡里的内容!
将小册子重新用油布包好,与存储卡一同紧紧塞进贴身口袋,沈瑜迅速清理了自己来过的痕迹,将石板复位,悄然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工作坊。
返回的路似乎更加漫长而黑暗。山林间的每一道阴影,都像是潜伏的鬼魅。她紧紧捂着口袋,那里装着妹妹用生命换来的真相,也装着她自己也已深陷其中的、沉重如山的秘密。
回到旅社侧门,她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天,就快亮了。而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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