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的尸体被抬走了。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比死亡更沉重的死寂。这一次，没有尖叫，没有骚乱，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的绝望。赵峰最后那声破碎的“对不起”，像魔咒一样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非但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印证了那个规则的绝对与冷酷。
不可逆。
任何形式的忏悔或挣扎，在归零的时刻到来时，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林凡坐在座位上，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他看着身边赵峰空荡荡的座位，那里还残留着片刻前生命挣扎的痕迹，现在却只剩下冰冷的虚空。
他的干预失败了。不仅失败，还可能因为他们的探寻，加速了赵峰的认知同步，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承受了更极致的痛苦。
是自己……害了赵峰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内心。
周围的同学开始默默收拾书包，陆续离开。没有人看他，没有人说话。他被彻底隔绝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那里只有他自己，和那个越来越近的死亡终点。
林凡，还剩0天。
不，更准确地说，是还剩不到12小时。当明天的放学铃声响起时，就是他的死期。
陈浩和苏雨晴走了过来，他们的脸色同样难看。
“凡子……”陈浩的声音干涩，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词穷。任何语言在铁一般的死亡预告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苏雨晴看着林凡空洞的眼神，轻声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凡没有反应。他依旧盯着赵峰的座位，仿佛能从那里看出命运的答案。
“林凡！”苏雨晴加重了语气，伸手拉了他一下。
林凡这才机械般地站起身，跟着他们走出了教室。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校园里空荡荡的，其他班级早已放学，只有他们三个，像游魂一样走在寂静的甬道上。
“我们……还能做什么？”陈浩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疲惫。赵峰的死亡，几乎击碎了他最后的勇气。
苏雨晴沉默着，她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赎罪的路径似乎被证明无效，至少在他们尝试的这种形式下是无效的。那么，生路究竟在哪里？
一直沉默的林凡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望向旧校区那几栋在暮色中如同黑色剪影般的建筑。实验室的窗户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也在回望着他。
“还有一个地方没去。”林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是绝望到极致后反而产生的一种超脱般的冷静。
“哪里？”陈浩和苏雨晴同时看向他。
“旧校区。实验室。”林凡的目光没有离开那片黑暗，“赵峰的死，印证了‘认知同步率’的存在。我们越是了解真相，同步率越高，离死亡也越近。但是……”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两位同伴，眼中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却执拗的火光：“但是，如果我们不去试图‘对抗’规则，不去寻求‘豁免’或‘中断’，而是……主动去‘面对’它呢？在它力量最强的地方，在一切开始的地方，去面对它？”
“你疯了？！”陈浩失声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在教室里都会死，去它的老巢不是死得更快？！”
“在哪里死，有区别吗？”林凡反问，语气平静得可怕，“在家里，在学校，结局都一样。既然无处可逃，为什么不选择在终点站，直面那个决定我们生死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赵峰在最后时刻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说出‘对不起’？那个‘清理者’，它到底是什么形态？是叶默怨念化身的鬼魂，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在它的‘核心’，在倒计时归零的最后一刻，才能看到。”
这是一种赌博。用自己最后几个小时的生命，去赌一个看清真相、或许能找到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破绽的机会。
苏雨晴凝视着林凡，她看到了他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挣扎和绝望后，做出的最终选择。
与其在未知的恐惧中被动等待死亡降临，不如主动走向风暴的中心，在毁灭中寻求答案。
“我跟你去。”苏雨晴几乎没有犹豫。
“妈的……疯了，都疯了！”陈浩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挣扎了片刻，最终颓然放下手，咬牙道，“……算我一个！要死一起死！”
夜幕彻底降临。
黑暗笼罩了城市，也笼罩了旧校区。
林凡回到家中，平静地告诉父母，今晚要去同学家一起复习，准备最后的冲刺。父母看着他苍白但异常平静的脸，眼中充满了担忧，却也没有多问。或许他们也感受到了儿子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一种即将远行般的决然。
林凡没有带太多东西，他只将叶默的那张星空素描小心地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00天00时09分”，关掉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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