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观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数日的惊魂、阴谋与短暂的喘息一同关在了那片被阵法笼罩的院落之中。山间的晨雾尚未散尽,湿冷的空气裹挟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却驱不散心头沉甸甸的压抑。
我和阿土站在观外荒草丛生的石阶上,回望了一眼那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灰瓦飞檐。这座看似破败的道观,此刻静悄悄的,仿佛昨夜那场生死搏杀、夺舍惊魂从未发生。但我和阿土都清楚,那口古井下的秘密、玄玦道长离去时怨毒的眼神、以及体内那股尚未完全驯服的、混杂着前世残魂的力量,都昭示着此地绝非凡土。离开,是必然的选择,也是踏入更未知险境的开端。
“林公子,我们往哪边走?”阿土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小声问道,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温润的守心玉,仿佛它能驱散这山间的寒意与不安。
我展开那张从玄玦房中得来的兽皮地图。地图绘制得极为粗糙,墨迹暗淡,山川走向仅用简单的线条勾勒,那条疑似通往“云踪”的路径蜿蜒曲折,最终消失在一片被刻意晕染的墨团之中,旁边朱砂书写的“云踪”二字,笔触古拙,透着一股沧桑感。除了这个地名,再无其他标注,没有比例尺,没有参照物,如同大海捞针。
“先下山,沿着出山的方向走,尽量避开人烟,边走边对照地势。”我将地图小心收好,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远离忘尘观区域,玄玦虽暂退,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杀个回马枪,或是引来其他势力。
我们沿着陡峭湿滑的山路向下而行。伤势虽恢复了七成,但经脉中那两股力量的冲突并未完全平息,行走间仍能感到隐隐的胀痛和虚弱。阿土乖巧地跟在我身侧,时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
山林寂静,唯有脚步声和偶尔惊起的飞鸟扑棱声打破沉寂。阳光艰难地穿透茂密的树冠,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我一边走,一边全力运转“蕴灵篇”和魂契,一方面加速融合体内力量,疗养伤势,另一方面将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异常。
或许是炼化了部分井溢之气的缘故,我对山林间弥漫的阴煞之气感知变得异常敏锐。能隐约察觉到地脉中流淌的微弱幽冥气息,也能分辨出某些区域残留的、不属于阳世的能量痕迹。这种感知,就像在黑暗中多了一双模糊的眼睛,虽看不真切,却足以避开一些潜在的危险。
途中,我们经过几处荒废的村落遗址,断壁残垣间生满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从一些残存的物件和焦黑的痕迹看,这些村落毁弃的年代似乎并不久远,像是经历过战乱或匪患。这让我心中更加沉重,乱世之中,人迹罕至的深山也并非净土。
根据地图上那条河流的模糊走向,我们大致判断“云踪”可能位于西北方向的更深山区。那里山势更为险峻,传闻有猛兽毒瘴出没,寻常猎户药农皆不敢深入。
连续跋涉了两日,我们已彻底深入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散发着潮湿霉烂的气味。夜间宿营,必须找到高处干燥的岩洞,升起篝火,才能勉强驱散刺骨的寒意和潜藏在黑暗中的窥视感。阿土的守心玉在夜间会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不仅能安神定魂,似乎也对一些喜阴的蛇虫有驱散之效,帮了我们大忙。
第三日正午,我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艰难前行。根据地图显示,穿过这片河谷,再翻越前方一道形如驼峰的山脊,或许就能接近“云踪”标记的大致区域。
就在我们准备休息片刻时,我胸口的桃木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悸动!这一次,并非受到外界幽冥之气的牵引,而是一种……仿佛被某种同源气息悄然唤醒的共鸣!悸动的方向,隐隐指向河谷上游,那片被浓密雾气笼罩的山峦!
几乎同时,我体内那缕沉寂的前世残魂力量,也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熟悉、怅惘与一丝警惕的复杂情绪。
有东西!在上游!和云芝纹印有关?还是……与黄寅的前世有关?
我猛地停下脚步,拉住阿土,示意他噤声,目光锐利地投向雾气深处。
“怎么了,林公子?”阿土紧张地压低声音。
“前面……有东西在吸引它。”我指了指胸口的桃木扣,低声道,“小心点,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放轻脚步,借助河床边巨大卵石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悸动传来的方向摸去。越往上游走,雾气越浓,能见度不足十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略带甜腥的草木气息。桃木扣的悸动也越来越明显。
穿过一片茂密的芦苇丛,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
河谷在此处变得开阔,河床中央,赫然出现了一片诡异的废墟!那不是人类的村落遗迹,而是一片倒塌的、由巨大苍白石块垒砌的残垣断壁,石头上刻满了风雨侵蚀后模糊难辨的诡异图案,风格古老而蛮荒。最令人心惊的是,在废墟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塌的、形似祭坛的建筑,祭坛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的斑驳痕迹,散发出浓郁不散的阴煞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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