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了整夜,直到黎明前才渐渐停歇。静心苑内,湿漉漉的青石板反射着天边微弱的曦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竹叶的清新气息,却驱不散那股浸入骨髓的寒意与死寂。昨夜那中年弟子被瞬间格杀的场景,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我的脑海。清微真人那淡漠的眼神,无声地宣告了一个事实:在这守山人驻地,顺从是唯一的生路,任何异动,都将被无情抹杀。
然而,坐以待毙绝非我的性格。云芷生死未卜,清微真人意图不明,蕴灵匣的秘密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我必须主动做些什么。
“持印之魂”的唤醒,需要极致的阴煞环境刺激。这驻地之中,必然存在这样的地方。白日里,我假借在苑中活动筋骨,目光却如同最警惕的猎鹰,细致地观察着驻地的布局和人员动向。
驻地依山势而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祥和纯净的灵气之中。但有几处地方,却隐隐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其一是位于驻地西北角,被一片茂密黑松林环绕的一座孤峰,峰顶隐约可见一座形制古朴、通体漆黑的石塔,塔身似乎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锁链虚影,那里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沉重的禁锢与肃杀之意。其二,则是位于主殿后方,一处被白色雾气常年笼罩的山谷入口,谷口立着一块无字石碑,雾气中透出的气息阴寒刺骨,甚至让我怀中的蕴灵匣都微微悸动。
黑松林石塔,无字碑雾谷。这两处,极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但如何前往?静心苑外有无形屏障,且有弟子暗中监视,白日里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唯有等到深夜,借助夜色和雨后的潮湿水汽,或许有一线机会。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遮蔽了星月,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待得阿土呼吸均匀,沉沉睡去后,我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一身深色衣衫,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中的狸猫。
来到院门处,我并未直接触碰屏障,而是将魂力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屏障的能量流动。这屏障并非坚不可摧,其能量如同水流,有强有弱,有疏有密。白日里我已暗中观察许久,发现靠近东南角一丛茂密紫竹的屏障节点,在子时与丑时交替的瞬间,会因为地脉灵气的周期性波动而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减弱。
就是现在!
当时辰将至,我屏息凝神,魂力高度集中。当那微不可察的波动传来时,我指尖灰白色气流如丝般探出,并非强行冲击,而是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轻轻一“拨”,如同拨动了水面的涟漪!
“嗡……”
屏障微微一颤,荡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纹,那紫竹丛后的屏障,果然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短暂缺口!
机会稍纵即逝!我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穿隙而出,迅速隐入紫竹丛的阴影之中!几乎在我离开的瞬间,身后的屏障便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成功了!第一步!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并非完全因为紧张,更有一种冲破牢笼的刺激感。我伏低身体,借助树木、假山和建筑物的阴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向着西北角那座黑松林孤峰的方向潜行。
驻地内寂静得可怕,巡逻的弟子比白日稀少了许多,但个个气息沉凝,目光如电。我不得不将潜行术发挥到极致,每一步都落在最不易察觉的角落,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怀中的蕴灵匣和玉牌碎片被我以魂力紧紧包裹,隔绝一切气息外泄。
约莫一炷香后,我终于有惊无险地靠近了那片黑松林。林中松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光线极其昏暗。一股阴冷、带着松脂和腐朽气息的风从林中吹出,让人汗毛倒竖。林外并无明显守卫,但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整片区域,仿佛踏入其中,便会惊动某种沉睡的存在。
我犹豫片刻,选择了更加谨慎的方式。并未直接进入松林,而是绕到孤峰的侧面,找到一处陡峭的岩壁。岩壁湿滑,布满青苔,但对于如今身手敏捷的我来说,并非不可逾越。我如同壁虎般攀附而上,指尖扣入岩缝,悄无声息地向峰顶靠近。
越往上爬,那股阴寒肃杀的气息就越发浓烈。胸口的桃木扣传来轻微的悸动,黄寅的魂核似乎对此地气息有所反应,传递出一丝警惕。那缕前世残魂依旧沉寂,但蕴灵匣的冰凉触感却愈发清晰。
终于,我攀上了峰顶边缘,伏在一块巨石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峰顶面积不大,中央赫然矗立着那座通体漆黑的石塔!塔高七层,不知是何材质筑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吸附着周围所有的光线,显得幽暗深邃。塔身之上,果然缠绕着数条粗大的、由能量凝聚而成的暗金色锁链虚影,锁链另一端没入虚空,微微震颤着,发出低沉的嗡鸣。塔的周围,地面刻满了复杂的封印符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以及一种……仿佛来自无数冤魂的、被强行镇压的痛苦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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