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最后通牒,像一块冰冷的铁烙在林昭月的心上。三日之期,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断她本就微弱的生机。栖凤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每日送药侍女的脚步声,都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
第一日,她在极度的焦虑和矛盾中度过。对着孙太医开的温补药,她第一次感到了犹豫。这药温和,却无力回天,像在隔靴搔痒,根本无法触及她沉疴的核心。而萧烬提供的那个方子,像是一剂猛药,带着诱人的希望,也散发着致命的风险。她反复回想那张药方上的每一味药材,试图从记忆中找到关于它们药性或毒性的蛛丝马迹,却徒劳无功。她对医理所知有限,根本无法判断其真假。
第二日,身体的痛苦变本加厉。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天气骤寒,她感到小腹的坠痛愈发清晰,畏寒的症状也更加严重,即便裹着厚厚的锦被,抱着手炉,依旧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孙太医来诊脉时,眉头蹙得更紧,只重复着“需静养,忌忧思”的老生常谈,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无能为力。这更加深了林昭月的绝望。她意识到,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这具身体很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第三日,清晨。天色灰暗,大雪未有停歇的迹象。林昭月从一阵尖锐的腹痛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她蜷缩在床榻上,看着窗外混沌的世界,心中一片冰凉。期限到了。
她没有等到孙太医,来的是严嬷嬷。她手中端着的,不是往日盛着褐色药汁的白瓷碗,而是一个更为小巧精致的青玉碗。碗中药液颜色深沉近黑,气味也更加浓烈刺鼻,带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苦涩与腥甜的气息——正是那张被拒绝的方子所煎出的药。
严嬷嬷将玉碗轻轻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姑娘,时辰到了。王爷吩咐,今日起,太医院不再问诊。此药在此,用与不用,请姑娘自决。”
说完,她后退一步,垂手而立,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静静等待着。
抉择的时刻,终于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了。
林昭月支撑着坐起身,目光死死盯住那碗深黑色的药液。它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散发着诱人又危险的气息。喝下去,可能是解脱,是新生;也可能是剧毒,是彻底的毁灭。不喝,则是明确地拒绝萧烬,也等于放弃了太医院这最后的依靠,独自面对日渐衰败的躯体和未知的囚禁生涯,结局或许同样是缓慢的死亡。
空气仿佛凝固了。炭火声,雪落声,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交织成一首催命的序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严嬷嬷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窗外的雪光映照进来,在青玉碗的边缘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林昭月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想起了柴房里的冰冷和绝望,想起了未出世的孩子,想起了萧烬跪在她面前时那双破碎的眼睛……恨意、求生欲、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那渺茫希望的渴望,在她心中激烈地搏杀。
最终,活下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吸入肺中,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端起了那只青玉碗。碗壁冰凉,药液却似乎带着一丝余温。浓烈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闭上眼,仰头。
漆黑的、带着诡异腥甜气味的药液,滑过喉咙,涌入胃中。起初是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紧接着,一股灼热感从小腹猛然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感觉不像是温补药带来的暖意,而更像是一把火,从内而外地焚烧着她!
“呃……”林昭月闷哼一声,玉碗从手中滑落,摔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捂住小腹,身体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绞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腹内狠狠撕扯!
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被抛入了惊涛骇浪之中,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这就是代价吗?这就是萧烬所谓的“帮助”?是一杯彻头彻尾的毒酒?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剧痛吞噬的边缘,那股灼热的痛楚却突然开始转化。仿佛冰川崩裂,淤塞的河道被强行冲开,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酸胀感的暖流,开始取代那尖锐的撕裂痛,缓缓流淌过她冰冷已久的经脉和胞宫。虽然依旧伴随着强烈的不适,但那种濒死的绝望感,却奇异地开始消退。
她瘫软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汗水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剧烈的反应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历经鏖战后的疲惫和虚弱。
严嬷嬷始终静静地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见林昭月缓过气来,她才上前一步,递上一杯温水:“姑娘,漱漱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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