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主嘶哑的吼声在江风中回荡,如同困兽的咆哮,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挑衅。“萧烬!你敢不敢一个人上来?!”
箭楼上下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心楼船那道墨色身影之上。寒风卷着水汽,扑打在林昭月脸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她心中的寒意。她被迫悬在箭垛边缘,脖颈上的剑锋微微颤抖,每一次颤动都牵动着死亡的神经。她死死咬着下唇,望向江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萧烬……他会答应吗?独身一人,卸下兵器,踏上这龙潭虎穴?为了她?不,不可能!他定会拒绝!然后……坞主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下这万丈深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再次将她淹没。
然而,江心楼船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抬起了手。
“卸甲。”
冰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夜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爷!”身旁似乎有将领急切劝阻。
“卸甲。”萧烬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在无数道震惊、不解、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楼船上甲胄铿锵,萧烬亲手解下腰间佩剑,褪去象征权势的蟒袍外氅,只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更显挺拔冷峭。他踏出船舷,登上放下的小舟,一叶扁舟,无桨无帆,竟自行破开波浪,向着水寨箭楼方向缓缓驶来!舟上仅他一人,孑然独立,仿佛踏着的不是汹涌江水,而是自家庭院闲庭信步!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孤身一人,卸下所有防卫,赴这必死之约!
箭楼上下,所有人都被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呆了!连疯狂如坞主,独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的震动!他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小舟,握着剑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林昭月更是脑中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忘记了呼吸。他……为什么?为了她?不!绝不可能!是为了那所谓的“真相”?为了掩盖他的罪行?还是……另有惊天图谋?!
小舟无声无息地靠上箭楼下的栈桥。萧烬一步踏上栈桥,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犹豫,沿着陡峭的木梯,一步步向上走来。他的目光始终平静无波,仿佛不是走向刀山火海,而是走向寻常会面。但那每一步踏在木板上的轻微声响,都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水匪们下意识地让开道路,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场震慑,竟无人敢阻拦。
终于,他踏上了箭楼顶层。
寒风呼啸,吹动他墨色的衣袂。他站在距离坞主和林昭月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被挟持、脖颈渗血的林昭月,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翻涌了一下,但瞬间便被冻结的寒意覆盖。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坞主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上,声音冰冷如刀:
“本王来了。放人。”
简单的四个字,却带着千钧重压,仿佛这箭楼之上的空气都凝固了。
坞主独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他狞笑道:“放人?萧烬!你也有今天!跪下来!跪在我面前!跪在我兄弟的灵前忏悔!”
萧烬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人心:“本王此生,只跪天地君亲。你,不配。”
“你!”坞主气得浑身发抖,剑锋猛地一压,林昭月痛得闷哼一声,血珠从剑刃旁渗出。
萧烬的眼神瞬间冰寒彻骨,周身杀气骤然而起,虽未动,却让整个箭楼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你若伤她分毫,本王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九幽的诅咒,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连疯狂如坞主,也被这股实质般的杀气骇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独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少废话!”坞主强自镇定,嘶吼道,“萧烬!告诉我!十年前梅林那个雪夜!你到底对我兄弟做了什么?!为何要杀他?!说!”
终于问出来了!这纠缠了十年、血淋淋的问题!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昭月更是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萧烬!她要知道答案!她必须知道答案!
萧烬沉默了片刻,夜色中,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石刻。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疲惫和……痛楚?
“萧玦……非我所杀。”
什么?!!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是他杀的?!怎么可能?!那“惊鸿”剑!那染血的丝帕!那石壁的刻字!坞主的指控!难道都是假的?!
林昭月脑中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思考!
“放屁!”坞主率先反应过来,暴怒咆哮,独眼血红,“不是你杀的?!那为何他的佩剑在你手上?!为何现场只有你的踪迹?!为何你事后百般遮掩,清除所有知情者?!萧烬!你敢做不敢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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