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引着她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一座临水而建、四面轩窗敞开的暖阁前。阁内烛火通明,焚着淡淡的檀香,一道身着素色宽袍、背对着她的身影,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那人身形挺拔,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住,虽未见其容,却自有一股超然物外、深不可测的气度。
“主人,林姑娘带到。”灰衣人躬身禀报,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下,消失在阴影中。
暖阁内只剩下林昭月和那道背影。
林昭月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手悄然握紧了袖中暗藏的、磨得更加锋利的银簪碎片。她死死盯着那道背影,试图从细微处判断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与烛光交织,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极为清俊儒雅的面容,看起来约莫三十许间,眉目疏朗,鼻梁挺直,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透世情的淡然笑意。但他的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人心最隐秘的角落。这张脸……林昭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却隐隐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林姑娘,受惊了。”男子开口,声音温润平和,如同春风拂过琴弦,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在下此处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他的态度客气得近乎疏离,让人摸不清底细。
林昭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福身一礼,不卑不亢:“阁下救命之恩,民女感激不尽。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救民女?”她直接问出核心问题,目光锐利地直视对方。
男子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走到茶案前,执起紫砂壶,为她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动作优雅从容:“姑娘不必多礼,请坐。山野粗茶,聊以解渴。”
林昭月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警惕未减:“阁下既然出手相救,想必知晓民女身份处境。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阁下有何目的,不妨直言。”
男子放下茶壶,抬眸看她,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姑娘快人快语,倒是爽利。既然如此,在下也不绕弯子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昭月脸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我救你,是因为有人不希望你现在死。或者说……不希望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慕容垂手里。”
慕容垂!他果然知道国师的真名!林昭月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不知是谁如此‘关心’民女的生死?”
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依旧平淡:“一个……与姑娘有着共同敌人的人。或者说,一个与慕容垂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共同敌人?不共戴天之仇?林昭月心念电转。是萧烬?还是……镇北王旧部?她紧紧盯着男子:“阁下是镇北王的人?”
男子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姑娘何以见得?”
林昭月紧紧攥着袖中的银簪碎片,脑中飞速回忆着母亲绝笔和老周的遗言,咬牙道:“我母亲遗言,让我北上寻镇北王旧部,或有一线生机。周大哥临死前,亦提及‘北疆’、‘信物’。阁下若非镇北王旧部,为何会在此地救我?又为何知晓慕容垂之名?”
男子放下茶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难测,良久,才缓缓道:“林姑娘果然聪慧。不错,在下确实与镇北王有些渊源。”他承认了!但语气模糊,并未言明是旧部还是其他关系。
林昭月心中稍定,但警惕未消:“既然如此,阁下当知慕容垂势大,为何要冒险救我?又打算如何安置民女?”
“救你,自然是因为姑娘身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男子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安置……姑娘暂且在此安心住下,此地隐秘,慕容垂的手还伸不进来。待时机成熟,自会送姑娘前往该去之地。”
“什么东西?”林昭月追问,“我身上除却血海深仇,一无所有。”
男子微微一笑,那笑容高深莫测:“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你母亲林婉柔女士留下的东西,便是无价之宝。比如……那方鸳鸯帕,以及帕中隐藏的……真相。”
他连鸳鸯帕都知道!林昭月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到底还知道多少?!母亲绝笔中的内容,他也知晓吗?!
“阁下究竟是谁?!”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男子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的月色,声音飘忽而悠远:“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想不想为林家满门报仇?想不想揭开十年前梅林血案的真相?想不想……看着慕容垂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昭月心上!复仇!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想!我当然想!”她脱口而出,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那就好。”男子转过身,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与我们合作,你便能如愿。否则……”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冰冷的寒意,“姑娘应该明白,知晓太多秘密的人,若不能成为朋友,便只能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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