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侍女名唤“青萝”,步履轻盈,沉默寡言,只在前引路,对林昭月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穿过几重回廊,绕过一片幽静的竹林,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独立小院。院名“听雪”,院中一株老梅虬枝盘曲,虽未到花期,却自有一股孤峭之气。小院陈设依旧简洁雅致,与先前石室风格一脉相承,只是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姑娘请在此歇息,膳食热水稍后便到。若无吩咐,奴婢便在院外候着。”青萝福身一礼,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随即退至月洞门外,垂手侍立,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林昭月站在院中,环顾四周。高墙环绕,仅有一门出入,青萝守在外面,说是伺候,实为监视。这“听雪院”,不过是另一座更加精致的牢笼。她深吸一口带着梅枝清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不安,走进正房。
屋内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正旺,桌上已备好清茶点心。她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窗外是陡峭的山壁和深不见底的山涧,云雾缭绕,根本无路可逃。此地地势之险要,远超她的想象。
那个自称与镇北王有渊源的“云先生”(她姑且如此称呼他),手段通天,竟能在慕容垂势力范围内经营出如此隐秘的据点,其能量和意图,深不可测。合作?说得轻巧,无非是相互利用。她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复仇自保,而他,需要她身上的“东西”——母亲留下的秘密,以及她这个“活证据”。
只是,这合作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她如同砧板上的鱼肉,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青萝按时送来精致的膳食汤药,伺候周到,却从不与她多言一句。林昭月的伤势在汤药调理下好转迅速,体力渐复,但内心的焦灼却与日俱增。她尝试着向青萝打探外界消息或是云先生的计划,青萝要么垂眸不答,要么便以“奴婢不知”搪塞过去。
这死水般的平静,更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第三日傍晚,林昭月正对着一卷无关痛痒的杂书出神,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不同于青萝的轻盈。她心中一动,放下书卷。
片刻后,月洞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青萝,而是一名身着灰色劲装、神色冷峻的青年男子。男子约二十出头,眉宇间带着一股锐利的英气,眼神如鹰隼般扫过林昭月,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林姑娘,先生有请。”男子声音干脆,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
终于来了!林昭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男子走出听雪院。这一次,去的不是临水的暖阁,而是沿着另一条更为隐蔽的石阶,向着山庄更高处走去。
石阶蜿蜒,穿过一片苍劲的古松林,最终抵达一座建在山崖凸出平台的敞轩。轩名“望北”,四面无墙,仅以雕花廊柱支撑,视野极佳,可俯瞰脚下云海翻腾,远眺北方群山连绵。此时夕阳西下,云海被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壮阔非凡。
云先生负手立于轩中,依旧是一身素袍,眺望着北方,山风拂动他的衣袂,更添几分飘然出尘之感。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的笑意。
“林姑娘来了,坐。”他指了指轩中的石凳,自己则在主位坐下。那名灰衣青年则无声地退到轩外廊下,如同雕塑般守卫着。
石桌上已备好香茗,几碟清淡的茶点。
“姑娘在此处住得可还习惯?”云先生执壶为她斟茶,语气闲适,仿佛真是与友人品茗赏景。
林昭月没有动茶杯,直视着他:“云先生唤我前来,想必不是只为品茶赏景吧?有何吩咐,但请直言。”
云先生微微一笑,放下茶壶,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难测:“姑娘是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他顿了顿,语气渐沉,“慕容垂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党羽遍布天下,更有……宫中那位的信任。想要扳倒他,绝非易事。我们需要证据,确凿的、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林昭月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证据。“先生指的是……梅林血案的真相?证明萧玦非萧烬所杀,而是死于慕容垂之手的证据?”
“是,也不全是。”云先生轻轻摇头,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单是梅林一案,即便有证据,慕容垂也能找出无数替罪羔羊,难以动摇其根本。我们需要的是……能证明他前朝余孽身份、以及他数十年来暗中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铁证!”
前朝余孽!图谋不轨!这才是真正的杀招!林昭月心中剧震!这云先生所图,竟如此之大!他要的不是为萧玦翻案,而是要彻底将慕容垂连根拔起!甚至……可能牵连更广!
“如此证据,想必藏匿极深,岂是轻易能够得到?”林昭月谨慎地问道。
“自然不易。”云先生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但并非无迹可寻。慕容垂为人谨慎,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太过信任、也太过依赖他一手建立的‘玄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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