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死寂气息的微光,如同破碎的琉璃,透过糊着厚厚窗纸的破洞,吝啬地洒进屋内,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却将满室的凄凉与绝望映照得更加清晰刺骨。林昭月(林月娘)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阴影里,背靠着粗糙的、布满灰尘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只有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灭顶的冰冷和麻木。
灰衣人躺过的那张床榻,空了。只留下一片刺目的、尚未来得及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和空气中若有若无、即将彻底消散的、混合着血腥与药味的独特气息,证明着不久前这里曾有一个生命悄然逝去。镇北王萧屹带来的亲兵,如同无声的鬼魅,已将“尸体”和何伯一同带走,连同那最后一点虚假的喧嚣,也彻底消失。院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鸡鸣还是风声的呜咽。
他死了。真的死了。被她亲手断送了最后的生机。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镇北王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好自为之”,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她耳边反复回响,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是一把淬毒的冰锥,刺穿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他知道她在这里,却放过了她。为什么?是猫捉老鼠的戏弄?还是……她这个“故人之后”,对他而言,还有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可利用的价值?
无论是哪种,都让她不寒而栗。
怀中的紫檀锦盒空荡荡的,盒盖敞开着,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她下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盒身,指尖触到盒底内衬丝绸上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是之前太过慌乱未曾留意?她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开那处丝绸的接缝。里面,竟然藏着一小卷用蜜蜡封存的、比小指还细的纸卷!
是什么?!遗言?线索?!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喉咙!她颤抖着手,剥开蜜蜡,展开纸卷。上面只有寥寥数行极其细小的、用朱砂写就的字迹,墨色暗红,仿佛干涸的血:
“丹分阴阳,九转为极。阳丹炽烈,可吊残息;阴丹诡谲,一线生机。然阴阳相冲,非血脉至亲或功力通玄者不可调和,妄用则爆体而亡,魂飞魄散。慎之!慎之!”
丹分阴阳?!九转还魂丹竟然有阴阳之分?!她给猎户服下的,是阳丹?所以只能暂时吊命?那阴丹呢?一线生机?在哪里?!还有“血脉至亲”、“功力通玄”……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灰衣人还有救?!不……不可能……他已经没了呼吸……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更深的困惑,如同乱麻,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这纸条是谁留下的?舅舅林慕舟?还是……灰衣人自己?他早知道丹药的秘密?那他为何……
无数个疑问疯狂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希望的火星刚刚燃起,便被更深的迷雾和绝望扑灭。即便阴丹存在,她又去何处寻找?即便找到,那“血脉至亲”、“功力通玄”的条件,又如天堑般横亘眼前!灰衣人……还有这样的亲人或高手在世吗?
她瘫软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她太弱小了,弱小到连复仇的资格都没有,连挽救自己在乎之人的能力都没有!慕容垂权倾朝野,镇北王高深莫测,而她,只是一个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连自身都难保的孤女!凭什么报仇?凭什么挣扎?
不如……就这样算了吧……跟着他一起去……黄泉路上,至少不会孤单……
这个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蛇,悄然滑入她的脑海。死亡,似乎成了最简单、最轻松的解脱。
就在这时——
“咣当!”
院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呵斥和短促的兵刃交击声!虽然很快平息,但在死寂的黎明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追兵?!镇北王的人去而复返?还是……别的势力?!
林昭月浑身一僵,瞬间从自弃的深渊中被拽回现实!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遍布,却重新燃起一丝野兽般的警惕!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灰衣人的尸体被带走了,何伯生死未卜,这背后定然有天大的阴谋!她若死了,这一切就将石沉大海!林家血案,灰衣人之死,都将成为无头公案!
不!她不能死!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揭开真相的路上!死在仇人的面前!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蛮力,从四肢百骸涌出!她挣扎着爬起身,不顾浑身散架般的疼痛和眩晕,踉跄着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警惕地向外窥视。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晨风吹动枯草的细微声响。刚才的动静似乎来自更远的巷口。但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在她心头。这里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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