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一出,举世哗然。
质疑、嘲讽、怒斥“亵渎亡灵”、“消费死者”、“低级骗局”的声音铺天盖地。但更多的人,则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疯了一般涌向烈阳酒馆。东侧庭院外,很快排起了蜿蜒数十里的长队,人头攒动,盛况空前,差点把老莫好不容易布设的领地防御结界都给挤变形了。
效果是震撼人心的。
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矮人父亲,在饮下那杯清澈如泉的酒液后,老泪纵横,对着天空嘶哑地喊:“我听到了!儿子!他说:‘爸,我不是懦夫!我只是……太累了……’” 他一直以为儿子是临阵脱逃才战死,背负着耻辱和心痛多年。
一位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眼神刚毅的女战士,在酒液入喉后,浑身一震,随即缓缓蹲下,将脸埋入膝盖,肩膀微微颤抖。旁人依稀听到她压抑的哽咽:“他说……‘替我去看看……今年的春天……’”
酒馆的留言板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类似的故事。有人终于得到了迟到多年的道歉,有人解开了纠缠半生的误会,有人只是单纯地,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归冢之息】或许无法改变生死,但它像一束微弱却精准的光,照进了生者心中那片最黑暗、最潮湿的角落,给了某些被时间掩埋的真相和情感,一个回响的机会。
当然,也不全是温馨画面。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回响”,比如某位仁兄哭得稀里哗啦后,红着眼睛对同伴说:“我太爷爷说……他藏私房钱的地方……被老鼠啃了……” 这让肃穆的忆坊门口,偶尔也会爆发出一些不合时宜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笑声。
奥蕾莉亚冷眼旁观了数日。她看着那些人在忆坊外排成长龙,看着有人哭晕有人笑醒,看着薇拉沉默地忙碌,看着江小鱼偶尔站在忆坊门口,眼神复杂。她总是嗤笑一声,评价一句“无聊的情感宣泄”,然后扭着腰肢走开。
直到第五天深夜,她鬼使神差地,独自一人走进了忆坊深处。
坊内很安静,只有那盏长明灯的火苗在轻轻跳动,墙壁上的人影似乎也陷入了沉睡,变得淡薄。奥蕾莉亚站在灯池边,沉默了很久。魅魔女王很少有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刻。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了那瓶封印着江小鱼梦呓的【私语蜜酿】。
她拔开瓶塞,将里面那滴承载着“钥匙”记忆的液体,缓缓倾倒入灯池之中。
“如果……”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也想知道……那个人……临死前,到底说了什么……”
“呼——!”
长明灯的火焰猛地窜高,颜色从昏黄变为幽蓝!光影在墙壁上快速扭曲、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其模糊、只能看清背影的男子轮廓。他似乎在回头,声音温和而清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轻轻响起:
“别怕,你值得被爱。”
奥蕾莉亚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双总是流转着魅惑与算计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片茫然的空白。她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消散,火焰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然后,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忆坊。只是,在她那身华丽礼服不起眼的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手工缝制的、略显陈旧的布纽扣。那是薇拉母亲留下的遗物,象征着“家门永不锁死,但永远为你留着一盏灯”。薇拉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离开时,轻轻将这枚纽扣放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当夜,系统提示如同约好了一般接连响起:
【忆坊区域繁荣度已达标准!】
【触发隐藏成就:灯塔之心!】
【解锁酒馆新功能:英灵共饮——允许已确认投奔本酒馆的英雄,在特定仪式下,与其逝去的某位直系亲人进行短暂的‘精神同饮’,共享一杯酒的时间。】
江小鱼站在酒馆最高的钟楼下,仰望着被双月虚影和璀璨星河点缀的夜空。忽然,北方天际,一道极光般绚烂、却带着浓郁酒香的光带横空出现,它蜿蜒流淌,如同一条发光的酒河,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其尽头似乎正指向烈阳酒馆!
“领主!这不是自然极光!”老莫的惊呼声通过通讯器传来,背景是各种仪器疯狂的嘀嗒声,“能量频谱分析……这是跨位面共鸣信号!有某个强大的、与酒相关的存在,或者……意识集合体,正在试图与我们建立联系!”
几乎在同一时间,酒馆中央的祭坛,以及地窖里的【梦境酿造槽】,第三次自主激活!幽蓝的光芒冲天而起,槽体内酒液翻涌,最终凝聚成一瓶酒液。与以往任何酒都不同,这瓶酒的液体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只在瓶身之上,浮现出四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古朴字迹:
【彼岸招魂】 。
江小鱼走下钟楼,来到地窖,从仍在微微震动的酿造槽中拿起这瓶冰冷的、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彼岸招魂】。他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力量,低声喃喃,嘴角却勾起一个难以言喻的弧度:
“看来……有人,真的从死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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