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
陶娘,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者。她是一个预警者!一个被诅咒的预警者!她的梦境能够捕捉到即将被“酒祸”吞噬的命运,她那焦黑的双手,是将这种无形的死亡预告,具现化为泥脸的刻刀!她摔碎泥脸,不是诅咒,而是试图……打破那个既定的、残酷的命运!
想通了这一点,江小鱼心中再无恐惧,只有一片沉甸甸的悲悯。他再次拿出炭笔和羊皮纸,缓缓跪坐在窑洞前,这个动作让塞拉菲娜等人瞳孔一缩。
他郑重地写下:
“我要七尊无面人俑,不刻五官,只留空壳。你能做吗?”
陶娘看着这行字,死寂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别的情绪——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她抬头看向江小鱼,似乎想从这张即将被“酒祸”标记的脸上找出戏谑或者欺骗,但她只看到了一片坦然的平静和决意。
沉默在窑洞中蔓延,只有炉火噼啪作响,以及老柯在一旁“敦敦敦”灌酒的声音。
良久,陶娘终于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但她随即抬起那焦黑的手指,在自己的咽喉处,用力地、决绝地横向一划!
意思清晰得残酷:做完这七尊无面俑,她,必死无疑。
烧制开始了,以七日为期。
陶娘的工作方式极其古怪。她不用转盘,不用模具,每日只是静静地坐在窑前,用那焦黑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着特制的陶土。泥土仿佛拥有了生命,在她指尖下自行蠕动、拉伸、成型。她不言一字,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祀。
每一尊人俑塑造成型,送入窑中烧制时,窑火都会瞬间转变为一种令人不安的幽绿色。火焰跳跃间,似乎有无数细碎、模糊的低语声从窑内传出,仿佛有看不见的灵魂在窃窃私语,又像是怨念在火焰中哀嚎。
第三日,意外发生了。
陶娘年幼的弟弟小陶,一直安静地待在窑洞角落玩着陶泥小人,突然,他小巧的鼻子动了动,仿佛闻到了什么,随即眼睛一翻,直接昏厥过去。在昏迷中,他浑身抽搐,哭喊着呓语:
“姐姐……他们……他们在地下挖坟……好多人……等着……等着装满七个瓶子……”
守在一旁的老莫立刻记录下这些破碎的词语,并尝试进行分析。当他将“挖坟”、“七个瓶子”等关键词与烈阳酒馆的地下结构图进行比对时,骇然发现,小陶梦中描述的“挖坟”位置,竟然与酒馆地基下方几个尚未探明的、能量反应异常的空洞结构完全吻合!而那“七个瓶子”……老莫不敢再想下去。
第六夜。
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了灰窑谷,吹得飞沙走石,如同万千鬼魂在同时尖啸。也正是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刻,从铁砧镇方向,传来了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
苏九娘最新的传讯到了,言简意赅:“格雷戈里,净酒同盟。兵临城下。口号:‘邪酒复燃,今夜必焚之’。”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
而窑洞内,第七尊,也是最后一尊无面人俑,即将塑造成型,送入窑中。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工作的陶娘,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抬起头,那死寂的双眼死死盯住江小鱼。她焦黑的手指,先是指向江小鱼的胸口,然后又猛地指向窑洞外,那片被狂风卷积、隐约可见一轮圆月正被阴影缓缓蚕食的天空——月蚀,开始了!
江小鱼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瞬间顿悟!
月蚀之夜,极阴之时,正是进行这种涉及灵魂、怨念的禁忌仪式的最佳(或者说唯一)时机!而仪式的主持者,必须是那个愿意以自身为引子,主动去承受那百人、千人份怨念的——“赎罪之人”!
他望向窑炉中那幽绿色、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烈焰,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释然和决绝的复杂笑容。他轻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同伴的耳中:
“我不怕死……只怕她们……再失去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塞拉菲娜握剑的手猛然收紧,指节发白。奥蕾莉亚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洞口,阴影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薇拉咬紧了嘴唇,老莫停止了所有的计算,连醉醺醺的老柯,都暂时放下了酒葫芦。
“关门。”江小鱼对陶娘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吩咐今晚吃什么。
陶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空洞的决然。她用力推动沉重的窑门。
“轰……”
窑门缓缓闭合,将内部幽绿的火光与外界隔绝。在最后的光线消失前,众人看到,陶娘最后一次伸出手,用那焦黑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充满眷恋地抚摸了一下那第七尊无面人俑光滑的“脸颊”。
两行殷红的血泪,顺着她麻木的脸庞,悄无声息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窑土之上,瞬间蒸发,只留下两道淡淡的暗红色痕迹。
窑外,狂风呼啸,号角呜咽,月蚀正浓。
窑内,烈焰焚身,怨念沸腾,救赎……或者毁灭,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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