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草叶尖上,折射着初升的阳光,闪闪发亮。空气中带着一股雨后泥土的腥甜气息,混合着院子里愈发浓郁的酱香,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苏念棠推开屋门,深深吸了口气。她先走到酱缸前,挨个检查。手指轻轻拂过微凉的缸壁,感受着里面微生物安静而蓬勃的活力。那批最早的豆瓣酱颜色已经变得深沉红褐,表面泛着一层润泽的油光,香气醇厚得如同陈年老酒。她满意地点点头,这酱,快了。
转身又去看墙角那几坛辣白菜。揭开坛口的油纸一角,一股活泼的、带着果酸和辛辣的复合香气立刻冲了出来,呛得她微微偏头,嘴角却弯了起来。白菜帮子已经变得半透明,浸润在红艳的酱汁里,看着就让人舌底生津。她小心地夹出一小块,尝了尝,酸、辣、鲜、甜,层次分明,发酵得恰到好处。可以开坛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
赵家媳妇和钱寡妇来时,正看见苏念棠将几坛辣白菜搬到院门口通风处的矮桌上。那红艳艳的颜色,在晨光下格外诱人。
“念棠,这辣白菜能卖了?”钱寡妇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味儿,可真窜!闻着就开胃!”
“嗯,刚尝了,味道正好。”苏念棠笑着,又搬出一小坛打开,“两位嫂子也尝尝,看咸淡酸度合不合适。”
两人也没客气,各自夹了一小筷。入口先是清脆的口感,随即酸辣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果香回甘,极其爽口。
“好吃!”赵家媳妇吃得直点头,“这比镇上卖的还好!又脆又入味!”
“我看行!肯定好卖!”钱寡妇也连连称赞。
有了这新品,院子里的气氛更加热络。苏念棠让两人继续翻晒昨天那些豆角干和黄瓜干,自己则开始准备售卖。她将辣白菜分装到几个干净的小陶罐里,又拿出一些油纸,准备给零买的客人打包。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熟客上门了。
“念棠,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这红彤彤的是啥?”李嫂挎着篮子过来,一眼就盯上了那几坛辣白菜。
“李嫂,这是新做的辣白菜,刚开坛,您尝尝?”苏念棠递过一小碟。
李嫂尝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圆了:“哎哟!这个好!酸辣爽口!给我来一罐!不,来两罐!带回去给我娘家嫂子也尝尝!”
这开门红像是点燃了引线,很快,陆陆续续又来了好些人。有被香味引来的,有听说了特意来买的。辣白菜大受欢迎,几乎是一抢而空。连带之前做的酱萝卜、酸豆角也卖出去不少。铜板叮叮当当地落进钱盒,声音清脆悦耳。
苏念棠一边麻利地收钱、打包,一边笑着回应客人的问话,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像这秋日的晴空一样,敞亮而踏实。
这热闹红火的景象,自然又落入了某些人眼中。
村头那处破败的老屋里,王翠花透过漏风的窗棂,远远望着苏念棠家门口络绎不绝的人影,听着那隐约传来的说笑声,手里的破抹布几乎要被她拧烂。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比起前几日更加憔悴。分家后的日子,远比她想象的更难熬。那几亩薄田产出有限,陆建民整日阴沉着脸,话都不愿跟她多说一句,家里冷锅冷灶,连点油腥都难得见到。
再看看苏念棠那风光无限的样子……强烈的对比像毒虫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贱人就能越过越好?而她却要在这破屋子里烂掉?
一股极其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苏念棠院子里,那些在阳光下晾晒的、快要成熟的豆角干和黄瓜干……还有,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红艳艳的辣白菜坛子。
不能明着来,那就……她阴冷地想着,脑子里盘算着更隐蔽、更龌龊的手段。比如,夜深人静时,往她晾晒的菜干上撒点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往她水缸里……
这念头让她枯槁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混合着恨意和一种扭曲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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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棠对此浑然不觉。她正沉浸在新品成功的喜悦和忙碌中。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她轻轻舒了口气,看着空了大半的辣白菜坛子和明显瘪下去的钱盒,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今天可真是……”钱寡妇一边帮着收拾桌子,一边笑道,“我看那辣白菜,不到晌午就能卖完。”
“是啊,念棠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赵家媳妇也由衷佩服。
苏念棠将卖空的坛子搬回去清洗,心里盘算着要赶紧再做一批。趁着天气好,发酵快。她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小袋白面,又舀出一碗新做的芝麻酱。
“两位嫂子今天辛苦了,晌午咱们吃凉面吧,简单省事,也尝尝这新芝麻酱。”
“那敢情好!”两人都笑了。
和面,擀面,烧水下面。苏念棠动作利落,很快,劲道的手擀面就出锅了,过一遍凉井水,盛在粗瓷大碗里,根根分明。浇上一勺用香油和温水澥开的、香气浓郁的芝麻酱,再放上黄瓜丝、焯水的豆芽,滴几滴醋,拌匀了,每一根面条都裹上了酱汁,看着就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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