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的秋老虎来得迟,九月末的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门诊楼里,空调还在嗡嗡转着。云飞刚给最后一个病人开完处方,笔尖在“注意休息,避免劳累”的字样上顿了顿,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背景里隐约能听见缝纫机的“哒哒”声。
他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接通时压低了声音:“妈,这会儿正忙呢,怎么突然打电话?”屏幕里的母亲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攥着块浅灰色的布料,脸上沾了点线头:“刚给你爸缝完秋裤,想着给你也做一条,你去年说医院空调冷,穿厚点暖和。”她把布料举到镜头前,“这布是村口张婶家卖的,纯棉的,摸着软和,你看行不?”
云飞看着那块布料,想起去年冬天值夜班时,确实跟母亲抱怨过诊室空调太凉,腿有点发僵。他揉了揉眉心,笑着说:“行,您做的肯定暖和,别太累,慢慢缝。”母亲点了点头,又凑近镜头看了看他:“你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门诊病人多不多?”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像小时候他放学回家,母亲迎上来问“饿不饿,书包沉不沉”。
“没事,就是今天病人多点,”云飞避开镜头里母亲担忧的眼神,“我一会儿就去吃饭,您放心。”挂了电话,他盯着处方笺上的字迹,突然想起母亲缝纫机旁的针线笸箩——里面总装着各色的线轴、顶针、剪刀,还有他从小到大穿坏的衣服扣子,母亲总说“留着,说不定哪天能用得上”。
没过一周,母亲就把缝好的秋裤寄了过来。包裹里除了叠得整整齐齐的秋裤,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比以前更歪了些:“裤脚留了两寸,你要是长高了还能放下来;腰上缝了松紧带,别勒着肚子。”云飞把秋裤展开,布料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针脚细密得像医院病理切片上的细胞,连裤脚的边角都缝得平平整整。
他晚上值夜班时穿上,果然暖和。诊室里的空调风再吹过来,腿上也没了发僵的感觉。同事看见,笑着说“你这秋裤看着就暖和,在哪儿买的”,云飞摸了摸裤腰上的松紧带,说“我妈给缝的”,语气里藏不住的踏实——就像小时候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在上学的小路上,再滑的路都不怕摔。
十月中旬,医院接收了一批流感病人,门诊量一下子多了起来。云飞连着值了三个夜班,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有天早上交班时,他突然觉得头晕,扶着办公桌才站稳。护士长看见,硬拉着他去休息室躺着,说“再熬就垮了,病人还等着你来治呢”。
他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摸出手机想给母亲发个消息,却怕她担心,最后只发了条朋友圈:“流感季,大家注意保暖。”没过十分钟,母亲的语音就发了过来,带着点慌:“你是不是也感冒了?头晕不晕?有没有发烧?我给你寄点板蓝根,还有你小时候喝的姜茶,煮着喝能驱寒。”
云飞连忙回语音:“没感冒,就是有点累,休息会儿就好,不用寄东西。”母亲却不听,说“板蓝根已经装好了,让你爸去镇上寄,明天就能到”。他知道,母亲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小时候他不想喝姜茶,母亲总能端着碗站在他房间门口,直到他喝完才走。
第二天下午,板蓝根果然寄到了。包裹里除了几包板蓝根,还有一小罐姜茶,是母亲用生姜和红糖熬的,装在以前装蜂蜜的玻璃罐里;还有一袋炒花生,是父亲秋天刚收的,母亲在纸条上写“累了就吃几颗,比吃零食健康”。云飞把姜茶罐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每次喝的时候,都能想起母亲站在灶台前,一边搅拌锅里的姜茶,一边看着火的样子,暖得能驱散所有的疲惫。
十一月初,云飞的外婆生病了,住在老家的县医院。母亲要去照顾,走之前给云飞打了个长长的电话,从“秋裤别洗太勤,纯棉的容易缩水”说到“食堂的菜要是不好吃,就自己煮点面条”,最后才小声说“你外婆这边我盯着,你不用回来,好好上班”。
云飞知道,母亲嘴上说不用回来,心里却肯定盼着他能在身边。他跟科主任请了两天假,买了最早一班回家的高铁,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县医院。推开病房门时,母亲正坐在床边,给外婆擦手,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见他,母亲愣了一下,然后眼圈就红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我请了假,回来看看外婆,也看看您,”云飞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毛巾,“您也累了,去旁边歇歇,我来照顾外婆。”母亲摇了摇头,却还是往旁边挪了挪,坐在椅子上,看着云飞给外婆掖被角、喂水,眼神里带着点欣慰,又有点心疼——好像那个小时候需要她牵着走的小孩,突然就长大了,能反过来照顾别人了。
晚上,云飞在医院附近的小餐馆给母亲买了碗热汤面。母亲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吃着吃着就哭了:“你外婆这病,要是好不了可怎么办……”云飞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母亲哄他那样:“医生说外婆就是有点肺气肿,好好治就能好,您别担心,有我呢。”母亲点了点头,把碗里的鸡蛋夹给他:“你吃,你上班累,得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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