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圣·莫里茨附近这个小社区的宁静生活中缓缓流淌,如同山间清冽的溪流,看似静止,实则已悄然带走了大半个月的光阴。
林清歌和林一笑逐渐适应了这里慢节奏的生活。林一笑凭借其惊人的语言天赋和逻辑思维能力,已经能用简单的德语与本地孩子交流,甚至开始在社区图书馆借阅高年级的数学和科学书籍,引得图书管理员啧啧称奇。林清歌则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整理过去的创作灵感,或者对着木屋窗外永恒的雪景发呆,试图将内心的波澜抚平,沉淀为新的旋律。
她依旧保持着低调,除了采购必要的生活物资,很少在镇上闲逛。唯一的例外,便是每周去一两次社区活动中心,在那架旧钢琴上弹奏片刻。那里通常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下棋,或者孩子们在游戏区玩耍,她的琴声便成了不惹人注意的背景音。
直到社区为了筹集修缮教堂屋顶的款项,决定举办一场小型的慈善音乐会。
音乐会的气氛轻松而随意,没有专业的舞台,没有炫目的灯光,只是在活动中心的大厅里摆了几排椅子,社区居民自愿上台表演,节目单都是手写的。有穿着传统服饰的老奶奶合唱阿尔卑斯山歌,有少年青涩的小提琴独奏,还有家庭组合的尤克里里弹唱。
林清歌原本只是作为观众,带着林一笑坐在角落。她裹着一件米白色的粗线毛衣,长发松松挽起,素净的脸上脂粉未施,却越发显得眉眼如画,气质清冷,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有些微的疏离感。
林一笑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小手塞在妈妈温暖的手心里,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台上。
募捐进行到中场,主持人,也就是那位常在活动中心下棋的退休老教师汉斯先生,拿着话筒热情地呼吁:“还有哪位邻居愿意为我们的小教堂贡献一份才艺吗?任何一个节目,都是对上帝和社区的爱心!”
台下响起善意的掌声和笑声,却一时无人上场。气氛有些冷场。
就在这时,林一笑轻轻晃了晃林清歌的手,仰起小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妈咪,你去吧。你弹得比他们都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母亲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骄傲。
林清歌微微一怔。她本意是彻底隐匿,不想引起任何关注。
然而,看着台上主持人略显尴尬的笑容,看着台下社区居民们质朴而期待的眼神,再感受到儿子手心传来的温度,她心中那层自我封闭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也许,她可以只是作为这个临时社区的一份子,贡献一点点力量,而不是那个背负着过往、需要隐藏锋芒的林清歌。
在汉斯先生第二次询问,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这个东方面孔时,林清歌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站了起来。
她的起身,吸引了不少目光。东方人在这个小镇本就少见,何况是这样一个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子。
她走到台前,对汉斯先生微微颔首,用还带着生疏口音的德语轻声说:“我可以试试吗?弹一首曲子。”
汉斯先生喜出望外,连忙将话筒交给她,引她走到钢琴前。
林清歌在琴凳上坐下,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没有选择任何炫技的古典乐曲,也没有弹奏自己那些承载着太多个人情感的原创。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脑海中浮现的是这几周听到的本地广播里常播放的一首古老瑞士民谣《Zu Stra?burg auf der Schanz》的旋律。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空灵而略带伤感的琴音流淌而出。基调仍是那首熟悉的民谣,但经过她的改编,节奏变得更加舒缓,和声也更加丰富细腻。她融入了一些东方音乐特有的婉转与留白,让原本欢快甚至带点行军曲味道的民谣,变得像是一首雪夜里的沉思曲,带着淡淡的乡愁,和对遥远东方的想象。
她的技巧无可指摘,但更打动人的,是那音符之间饱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那是一种经历过繁华与破碎,渴望宁静与新生的复杂心绪,通过钢琴这种西洋乐器,奇妙地融合了东方的神韵,娓娓道来。
大厅里原本细微的交谈声彻底消失了。
下棋的老人放下了棋子,玩耍的孩子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被这从未听过的、仿佛带着魔力的琴声吸引。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坐在钢琴前的林清歌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专注的侧脸,纤细而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那独特的东方气质与这首被赋予新生命的西方民谣,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感。
像是一个偶然坠入凡间的精灵,在这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用音乐编织着一个短暂而绚丽的梦。
林一笑在台下,看着被光芒笼罩的妈妈,小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他的妈咪,就该这样发光。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大厅里寂静了足足好几秒,然后,爆发出远比之前任何节目都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居民们的脸上写满了惊叹和赞赏,他们或许不懂高深的音乐技法,但最直接的情感共鸣,跨越了文化和语言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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