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于甜杏休息,白天和于木几人去镇上卖豆腐,晌午回家远远就见坞堡入口处乱哄哄的,不少人围在那里议论,连巡夜的家丁都比往常多了几倍。
“大伯母,前面咋这么热闹?” 陈长山攥着于甜杏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好奇。
于甜杏心里咯噔一下,拉着孩子往人群外围靠了靠 —— 她们陈家是陈氏坞堡的部曲,世代依附主家生存,这种族中大事,轮不到她们这些下人凑前围观,免得被主家训斥不懂规矩。
陈大湖、陈长田推车在人群外停住,走进人群外围打听回来说:“阿嫂,快别往前凑!是大老太爷和三老太爷房头的人从洛阳回来了,看着狼狈得很。”
于甜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辆破旧的牛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坞堡正门口,车身上布满泥痕,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拉车的牛喘着粗气,腿上沾着血迹和草屑,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车旁的主家眷们个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有的还带着伤,缠着脏兮兮的麻布,连往日里体面的主母们,都穿着打补丁的粗麻短褐,头上的金钗换成了磨得光滑的木簪,看着格外落魄。
“是大老太爷家的赵氏主母和三老太爷家的周氏主母。” 陈长田压低声音,指着为首的两个老妇,“听说洛阳乱了,匈奴兵打过来了,主家爷们留在那边护皇帝,女眷和孩子先回坞堡避难。”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匈奴兵的凶名早已传遍颍川,谁都知道他们手段残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少部曲人家都面露惊惧 —— 主家尚且狼狈逃难,她们这些依附生存的下人,若是坞堡被破,更是难逃一劫。
车队直接往祠堂走。
祠堂里赵氏主母看到坞堡熟悉的土坯墙,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总算到家了…… 洛阳待不下去了!一路上遇到好几拨流民,抢粮食、抢衣物,牛车被掀翻了两次,粮食丢了大半,还有几十个部曲为了护着我们,死了!”
三老太爷家的周氏主母也抹着眼泪,声音沙哑:“二哥(现任族长二老太爷)还在里面吗?快让我们进去,孩子们都快撑不住了!”
很快,族长二老太爷带着几位族老和家丁赶来,看到这副景象,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大嫂,三嫂,快带孩子们进来!” 他没多问,当即吩咐家丁,“把受伤的人抬去族里的医舍,其他人先安置到宗祠旁边的空院,快,快,给她们送些热粥和干净的麻布!”
家丁们连忙应声,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孩子们吓得缩在母亲怀里,小脸上满是惊恐,有的还在小声哭啼,最小的一个奶娃娃,被裹在破旧的襁褓里,饿得失声大哭,引得不少部曲妇人暗自揪心。
于甜杏拉着孩子们往后退了退,避开退到路边,低声对陈大湖说:“快推车回家,别在这逗留。”
一行人匆匆回到自家小院,刚关上门,陈李氏就从屋里迎出来,脸上满是担忧:“你们都看见了?听说大房和三房的主家回来了?”
“看见了,阿母,看着惨得很。” 陈长山一边洗手,一边叹气,“听说路上遇到流民和匈奴兵斥候,丢了不少东西,还死了人。”
陈李氏坐在门槛上,愁眉不展:“主家回来,这洛阳怕是保不住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陈家靠做豆腐补贴家用,才刚能吃上饱饭,若是.......
“你们经历的少,我是见过战乱的”陈李氏“我们也要做准备了”
“若是坞堡被匈奴兵盯上,咱们这些才是最先遭殃。”陈李氏的话像块淬了冰的石头,砸得满院人心里发沉。她攥着刚拧干的麻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角的皱纹里都嵌着焦虑,“主家有族产和田地兜底,库房里还藏着往年的存粮。咱们呢?就靠这点豆腐生意换粟米过活?真要是乱起来,主家先顾着自家人,咱们连喝口稀粥的份都未必有。”
赵小草正给陈长山擦去鼻尖的灰,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把孩子往怀里揽了揽:“阿母别急,先把眼前的活计攥牢实。咱们是部曲难道还能跑?主家久居洛阳,见多识广,自有应对之法。”话虽如此,她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帕子——主家从洛阳那般体面地境狼狈逃回,连向来穿绫罗的主母们都裹着打补丁的粗麻短褐,这战乱怕是离坞堡只剩不远了。
李莲端来刚凉透的井水,用粗布巾蘸着给陈大湖擦汗,声音压得极低:“刚才在坞堡口,听春管事跟家丁嘀咕,主家带回来的部曲剩下不足有四十人。”陈大湖蹲在院角清点黄豆,铁勺敲着木瓢发出“笃笃”的闷响,眉头拧成了疙瘩,望着院里堆着的半筐饱满黄豆,这是今早刚从镇上粮铺换的,是明天做豆腐的本钱,断断不能出岔子。家里的壮丁就剩他一个,他要是再出点事,这一家子可就只有孤儿寡母。
陈大湖蹲在院角清点黄豆,铁勺敲着木瓢发出“笃笃”的闷响,眉头拧成了疙瘩:“调粮食倒还能凑凑,上月卖豆腐攒了两斗半粟米,匀出一斗还能应付。就怕让壮丁去守夜,夜里磨豆腐的活计一耽误,那可是咱们一家人的嚼用根本。”他望着院里堆着的半筐饱满黄豆,这是今早刚从镇上粮铺换的,是明天做豆腐的本钱,断断不能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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