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海风带着盛夏的余温,吹拂着名为“望归角”的小小渔港。木质的栈桥在浪涌中发出吱呀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海藻和桐油混合的气息。大大小小的渔船停泊在港湾里,随着波浪轻轻摇晃,船帆懒洋洋地垂着。渔民们黝黑的面庞上刻着风霜,此刻正忙着修补渔网、整理缆绳,或是蹲在船头,就着咸鱼干和粗茶,用浓重的方言大声谈笑。一派繁忙而安宁的景象。
然而,当姬黄、黛瓃一行人出现在码头上时,这份安宁被打破了。
他们的装束和气质与这个粗犷的渔港格格不入。姬黄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腰悬玄铁大刀和骨刀,龙鳞甲片在阳光下偶尔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黛瓃(瓃)则如同海风中的精灵,一袭水色衣衫,颈间红玉温润生光,衬得她肌肤胜雪,聪慧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左手腕处那粒黛青色的痣若隐若现。身后跟着神情警惕的阿离,他那身奇特的“镜影战甲”引得渔民频频侧目;
胆小的雁子紧紧攥着云娘的衣角;
沉稳的柏山扛着他那柄开山斧;
最为惹眼的还是柳湘莲,他鸦羽般的黑发随意束着,几缕发丝垂落额前,冷玉般的肤色,妖异的碧绿竖瞳,以及那副慵懒中带着睥睨的神情,都让他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我们要去归墟海眼方向,雇一条最大的船,最好的船工,价钱好说。”姬黄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着耳朵的渔民耳中。
“归墟海眼”四个字,如同带着冰渣的冷水,瞬间泼熄了码头上所有的喧嚣。
谈笑声戛然而止。渔民们脸上的笑容凝固,继而转为一种混杂着恐惧、敬畏和难以置信的苍白。修补渔网的手停下了,端着茶碗的僵在半空。整个码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刀刻般皱纹的老渔民,颤巍巍地站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姬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后生…你说…要去哪?”
“归墟海眼。”姬黄重复道,语气平静无波。
“嘶——”码头各处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疯了吧你们!”一个壮硕的中年渔民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那是阎罗殿的嘴巴!有去无回的地方!”
“海眼一开,龙王收命!多少船、多少人,连个水花都冒不出来就没了!”另一个渔民激动地挥舞着手臂,“那是海神发怒的地方!是万水的坟场!去了就别想回来!”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渔民们纷纷后退,仿佛姬黄他们身上带着不祥的诅咒。有人低声念着祈祷的咒语,有人慌乱地在胸前画着古怪的符号。
“老人家,”黛瓃上前一步,声音清亮柔和,试图安抚,“我们并非不信。只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若有好船,肯去的船老大,我们愿付十倍的船资,并保证他的安全。”
“安全?哈哈!”那老渔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拿什么保证?龙王爷的令牌吗?海眼一吸,神佛难逃!再多的贝币,也得有命花!”他指着远处海天相接、颜色似乎更深沉一些的海域,声音带着梦魇般的恐惧,“看到那片墨蓝了吗?那就是它的影子!平静的时候像个死潭,底下全是吃人的漩涡!风一起,鬼哭狼嚎,海底的冤魂都往上爬!船到了那儿,就像树叶掉进磨盘,眨眼就碾得粉碎!骨头渣子都找不到!没人能回来!从来没有!”
老渔民的话引发了更强烈的共鸣和驱赶声。渔民们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他们,纷纷收拾东西,似乎连靠近他们说话都怕沾染晦气。码头上只剩下他们一行人,显得孤立而突兀。
“啧,一群胆小鬼。”阿离撇撇嘴,镜影战甲表面泛起不屑的波纹,“说得跟真的一样,吓唬谁呢。”
柳湘莲抱着手臂,碧绿的竖瞳扫过那些惊恐的渔民,又望向那片深邃的海域,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语道:“无知是福。不过…他们倒也没完全说错。”他最后几个字声音极低,只有离他最近的姬黄和黛瓃隐约听见。
“怎么办?没人肯去。”云娘担忧地看着姬黄。
姬黄眉头紧锁,现在的船太小,不适合去归墟海眼。强抢民船非他所愿,但归墟海眼势在必行。就在气氛陷入僵局时,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发亮、眼神里闪烁着精明与挣扎的中年汉子,在人群后踟蹰了许久,终于一咬牙,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我…我有条船,‘海鹞号’,够大够结实!”他声音有些发紧,目光躲闪,不敢看其他渔民谴责的眼神,“但…我只能送你们到‘黑水线’!就是那片墨蓝海的边缘!再往里…给座金山我也不去!而且…船资要预付一半!现钱!”
这已是他们能找到的唯一希望。姬黄毫不犹豫地点头:“成交。”
在渔民们混杂着同情、鄙夷和“看死人”的目光中,“海鹞号”载着姬黄一行,以及那位名叫吴贵的船老大和他两个同样一脸视死如归的小儿子,缓缓驶离了望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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