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瓃,时辰不早了,快些歇息吧。”母亲姬敏端着一碗温热的羹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着女儿眼底那挥之不去的淡淡青影,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放下汤碗,温柔地抚过黛瓃略显凌乱的长发,声音里满是怜惜,“凡事欲速则不达,蚕神大人的绝技,玄奥非凡,岂是朝夕之间可以成就的?莫要太过苛求自己,熬坏了身子,叫阿娘何心安?”
黛瓃从繁复的图样中抬起头,接过那盛满母爱的汤碗,掌心传来的暖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对着母亲露出一个宽慰的、略显疲惫的笑容:“阿娘我省得的。只是今日对卷籍中提及的‘千丝绕指柔’的灵力淬炼法,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灵光,想趁着感觉尚在,再验证推敲一番,很快便去休息。”
西陵如海也时常在处理完繁重的部落事务后,信步来到研习室。他虽不擅纺织技艺,却以其族长的睿智与远见,给予女儿最实质的支持:“瓃儿,所需任何物资,无论是罕见的矿物,还是珍奇的木料,尽管开口。部落库藏,任你取用。我西陵能有今日之发展气象,你与这‘天工苑’居功至伟。”他的话语不多,却沉稳如山,是黛瓃探索路上最坚实的后盾。黛瓃儿时,父亲就称她是西陵之智,对她给予厚望。
甚至连年纪尚小的弟弟,也成了这里的常客,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姐姐身后,用他稚嫩的方式,帮忙递送些轻便的丝线或工具,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对姐姐毫无保留的崇拜与依赖。
家人的关爱,如同春日暖阳,又似宁静港湾,让黛瓃在探索那条遍布荆棘的艰深技艺之路上,从未感到过孤单与寒冷。
研究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更为漫长和艰辛。黛瓃深知,欲织“天衣”,先备“天丝”。她首先从源头入手——改良蚕丝。她反复研读蚕神留下的关于育桑、养蚕的秘法,不厌其烦地尝试用不同的桑叶品种、精确控制的温湿度环境,乃至尝试以自身微薄的灵力去滋养蚕种,期望能培育出更卓越的“天蚕”。
那段时间,她几乎以蚕室为家,日夜不休地观察、记录着蚕宝宝们的细微变化。
天道酬勤。历经无数次希望与失望的交叠,在失败堆积的废墟上,她终于成功培育出了一种全新的蚕种。这种蚕吐出的丝线,色泽如月华凝霜,晶莹中泛着淡淡的银辉,更令人惊叹的是其韧性,远超普通蚕丝数倍不止。当第一缕闪烁着奇异光泽的丝线从精心挑选的蚕茧中顺利抽出时,寂静的研习室内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一直陪伴在侧的雁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捧着那丝线如获至宝。
然而,旧的难题刚解,新的、更严峻的挑战便接踵而至。如此极致坚韧的丝线,对织机的要求也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黛瓃依据蚕神资料中那些语焉不详、零星散落的描述,结合自身在实践中对力学原理的深刻理解,开始着手设计并改良织机。
从最初的全木制结构,到后来尝试镶嵌坚固的兽骨、打磨精细的金石作为关键受力部件,织机的构造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精巧,宛如一件件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艺术品。但每当她试图以最高速度、最大张力织造那特等天蚕丝,以期达到卷籍中描述的“经纬相合,浑然一体,刀剑难伤,水火不侵”的理想境界时,织机要么关键部件不堪重负骤然崩裂,要么整个架构无法承受那股源自丝线与技法融合而产生的奇异力量,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轰然散架。
“还是不行……”黛瓃蹲下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地上又一次因过载而断裂的檀木梭子,那断口处新鲜的木茬刺得她心头微痛,眉头不由紧紧锁起。丝线的坚韧问题看似解决了,但承载和编织这极致坚韧丝线的“骨架”——织机本身,却成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蚕神资料中曾隐晦提及,真正的天衣无缝织机,其核心部件需以特殊金石打造,内蕴造化之妙,方能与天蚕丝灵力共鸣,非寻常凡铁朽木可比。可这“特殊金石”,究竟是何物?又存在于这世间的哪个角落?
这期间,柳湘莲和沈清歌也成了天工苑的常客。沈清歌对纺织之术本身抱有浓厚的兴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更热衷的,是能找到正当理由待在柳湘莲可能出现的地方。
“柳公子,请留步。”沈清歌捧着一匹刚刚下织机、还带着松木清香的流云锦,恰到好处地拦住了正漫无目的闲逛、准备溜达去别处的柳湘莲。那锦缎之上,云纹飘逸,流光溢彩,已是难得的上品。
柳湘莲脚步一顿,那双深邃的碧眸懒懒一扫,语气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傲娇调子:“马马虎虎,比上次那匹俗不可耐的,算是略有长进。不过……”他拖长了尾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比起上古蚕神亲手所织的‘朝霞霓裳’,仍是萤火之于皓月,差之千里。”他嘴上挑剔得毫不留情,但目光却在那流动的云纹上,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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