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雷恩没等她说完,放下手中装样子的《蒸汽工程评论》,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你睡沙发,我看着。”
无需多言。玛丽安立刻像找到港湾的小船,迅速在宽大的沙发上躺下,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小脸和那双依旧带着不安的眼睛。雷恩拉过一张高背椅,放在沙发旁,拿起那本根本没看进去的期刊,随手翻开一页。
时间在座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中流淌。雷恩没有刻意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翻动一下书页(尽管目光并未聚焦在字句上),或者起身走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磐石。序列6战士沉稳的气息如同温暖的屏障,将这小小的角落与外面那个刚刚经历神只交锋的冰冷世界隔绝开来。
玛丽安起初还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留意着哥哥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渐渐地,那沉稳的呼吸声、壁炉的暖意、还有身边熟悉而强大的守护感,如同最温柔的摇篮曲。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眼皮变得沉重。终于,在指针滑向十点半时,她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陷入了没有噩梦的沉睡。
雷恩放下书,轻轻替妹妹掖好滑落的毯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熟睡的脸上投下一条柔和的银边。
十一点刚过,楼梯上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老约翰无声地出现在起居室门口,手里托着一个银质小盘,上面放着两封等待拆阅的回信。
雷恩抬手示意噤声,接过信盘,借着壁炉的微光快速扫过。
风暴之眼小队的回信是一张绘有精密罗盘和黄铜齿轮图案的卡片,背面只有一行字:「齿轮永转,锚点同辉。安。——A.W.(学者代笔)」 简洁有力,带着风暴之眼特有的默契。
伯克的信则写在工厂常见的蓝色便签纸上,字迹潦草飞扬:「收到!加班进行顺利,货物能按时完成。——心在滴血的伯克(因经费)但精神亢奋的伯克(因技术挑战)」
雷恩紧绷的神经线,在看到这两封回信的瞬间,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如同战舰的锚链沉沉地砸入宁静的港湾。所有他在意的人,风暴中的战友、重要的合作伙伴、乃至整个利物浦秩序的支柱,都已安然度过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小小的风暴护符放在玛丽安枕边,黄铜的微光映着她沉睡中安宁的侧脸。煤气灯的灯光,将兄妹二人的影子投在温暖的墙壁上,一坐一卧,无声却坚定。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圣玛丽教堂的尖顶悠悠传来,穿过利物浦寂静的街道,穿过三烟囱别墅厚重的墙壁,带着涤荡尘埃的清越,宣告着漫长而混乱的一日终于落幕。
雷恩轻轻呼出一口带着馄饨鲜香和疲惫的长气,吹熄了手边的煤油阅读灯。书房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壁炉最后的光晕。黑暗中,只有意识海中那枚黄铜齿轮晶体,在确认了所有重要锚点安然无恙后,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而温润的韵律,将暖流静静送往四肢百骸。
漫长的一天结束了。风暴已息,明日朝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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