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安静下来。电视的声音变得突兀。
裴珠泫悄悄起身,对金善英使了个眼色:“妈妈,我们来收拾餐桌吧。”
“啊,好。”金善英会意,也跟着站起来。
林允儿也准备起身,被许兴文轻轻按住。他摇摇头,用眼神说:没关系。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许兴文、林允儿和许相哲。贝斯还在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许相哲放下茶杯,站起身:“兴文,你跟我来一下。”
该来的终于来了。许兴文深吸一口气,松开林允儿的手,跟着父亲走向书房。
3
书房是许相哲的私人空间,装修得严肃而考究。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商业和投资类书籍,还有几个相框——都是裴珠泫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现在。
许兴文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本医学期刊,翻开的那一页是一篇关于心脏外科新技术的论文,作者栏里有他的名字。
父亲在看他发表的论文?这个认知让许兴文的心跳漏了一拍。
许相哲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许兴文站在书房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以为父亲会像以前一样,对他进行说教或者批评,关于他的职业选择,关于他的生活,关于他不够“成功”的人生。
但许相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么多年,”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背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你过得很辛苦吧。”
许兴文愣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防御,所有反驳,所有积蓄了二十年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句话面前,突然失去了方向。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相哲转过身,眼睛里有许兴文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严厉,不是失望,而是一种深沉的、疲惫的愧疚。
“你七岁生日那年,”许相哲说,声音很轻,“我说要给你买最新的玩具火车,结果因为一个重要的合同,去了釜山三天。回来时你已经睡了,我把玩具放在你床头,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拂过那本医学期刊:“十岁生日,答应带你去游乐场。那天早上我其实已经准备出门了,但公司突然出了紧急状况……我选择了公司。”
许兴文的喉咙发紧。那些他以为父亲已经忘记的细节,原来他都记得。
“十三岁生日,”许相哲继续说,“我和你妈妈已经离婚,我娶了善英,有了珠泫。那天我给学校打电话,老师说你已经回家了。我本来想去看你,但善英刚生完孩子,身体不好,珠泫又发烧……我又一次选择了新家庭,而不是你。”
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许兴文的心。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原来父亲都知道。他知道他做错了选择,他知道他伤害了儿子。
“十八岁生日,”许相哲抬起头,看着儿子,“你已经在首尔读大学了。我给你打电话,你说在图书馆学习,很忙。我说‘生日快乐’,你说‘谢谢’。然后我们就没话说了。”
他苦笑:“其实那天我去了首尔,在你学校附近转了很久。我想找你吃饭,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想……弥补一点什么。但最后我还是没打那个电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许兴文的眼眶发热。他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确实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当时正在为解剖学考试焦头烂额,接电话时语气很敷衍。挂断后他还想,父亲果然只是形式主义地问候,连多关心一句都没有。
原来那天,父亲就在他学校附近。
“兴文啊,”许相哲走到他面前,这个一向威严的男人,此刻微微佝偻着背,像一个普通的、苍老的父亲,“我和你妈妈的事情,不应该让你承担。我们大人的错误,不应该由你来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哽咽了:“但我让你承担了。我用工作当借口,用新家庭当理由,一次次地忽视你,让你一个人长大。我以为给你足够的钱,给你安排好的学校,就是对你好了。但我错了。”
许兴文低下头,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我看到你现在成为这么优秀的医生,”许相哲继续说,声音颤抖,“看到你有允儿这么好的女朋友,看到你有那么多真心待你的朋友……我为你骄傲,真的。但我也很愧疚,因为这些都不是我的功劳。你是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自己长成了这么好的人。”
他伸出手,想拍拍儿子的肩,但又犹豫地停在半空,仿佛不敢触碰。
“允儿是个好姑娘。”许相哲最终收回了手,轻声说,“她看你的眼神,是真心爱你。她对你笑的样子,是真心为你高兴。你要好好对她,别和你阿爸我一样——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许兴文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看见父亲也哭了。这个在他记忆中永远冷静、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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