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时熙目光始终钉在殿内的青砖上,她眼神涣散迷茫,内心却思绪万分:
才刚回成邑,她就遭遇这当头一棒,就如同她第一次踏足这里时一样,她什么都没做,祸事便如同附骨之疽般纠缠上来,件件桩桩,怎么躲都躲不开。
可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想躺平,不谙世事的林时熙,如今她有想做的事,也有想护着的人,她不会再选择逃避和退缩,她确信自己有力气、有手段去守护住想守护的东西。
时熙缓缓抬起头,她不再迷茫,眼底的涣散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的坚定。
另一旁,崔绩听完崇礼的汇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重新走回到时熙身边,低头柔声问道:“你身子可有不适?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先送你回去。”
“我没事。”时熙神色坚定,迎上他的目光,平静且缓速回道:“牡丹宴还没有结束,我要留下来。”
既然这牡丹宴上荟集了整个大启举足轻重的人物,那她在这待着,总能获取到一些平日里得不到的消息,哪怕只是听些酒后闲谈、看些神色往来也是好的。
崔绩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底的怜惜与疑惑悄然滋生,他原以为她经了方才的事,只会想尽快逃离这是非场,却没料到她比自己想得更坚毅。
无数个疑问在他喉间卡着:时熙,你为何想要留下?你同他是假夫妇吗?到底为何?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揽芳阁,以防再有不测。”
“殿下......”时熙突感鼻头发酸,从始至终崔绩总是默默的庇护她,却从未索求过任何回报。她欠他的太多,却又无法等量的于予偿还:“可与我同行,难免会让殿下名誉受损……”
“这些所谓的名誉于我有何要紧的!走吧,时熙。”崔绩打断她的话,自然地侧身站到她身侧,却始终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
走出偏殿,他忽然笑了,暖意像春日融雪般漫开:“今年的牡丹倒是开得比以往都要艳丽。”
两人沿着花坞的小径往揽芳阁方向走去,沿途的牡丹开得正盛,连风里都裹着浓郁的花香。两人却都没有心思欣赏,可谓心有千结,却一路无言。
崔绩走在前方几步处,率先到了揽芳阁前。他刚迈入阁内,周遭的喧闹便骤然安静了下来。
赏花的贵女们都自发地停止了嬉闹或交谈,目光齐刷刷朝崔绩望去,连手中团扇的摇动一时之间竟都停了下来。
人群中,那位身着猩红色云锦襦裙的女子,在身旁贵女的轻声提醒下抬眼,不过匆匆一瞥,她耳尖便先红了,脸颊泛起浅浅桃晕。
立刻有贵女笑着打趣,语气里满是艳羡:“卢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见着自家郎君还会害羞呢!”
“可不是嘛!卢娘子真是好福气,能得郡王殿下这般贤德之人青睐。这大启境内,谁不羡慕您?”
“殿下亲自去卢府纳彩那日,这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娘子哭红了双眼,彻夜难眠呢!”
围在卢谨慈身边的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往她心坎上送,堪称大型拍马屁现场。
成邑的贵人们贯会拜高踩低,只因众人皆知如今在这城中,卢大将军是新进炙手可热的人物,太子与恭王两派都争相拉拢,再加卢家刚与长公主结了亲,这双重荣光加身,卢谨慈自然成了牡丹宴上最受追捧的存在,今日她一来便自动成了娘子堆里的风云人物。
就在这时,时熙的身影随后跟着崔绩出现在揽芳阁前。
刹那间,方才还热络的氛围僵了几分,贵女们脸上的笑意淡去,人人都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丝诧异,交头接耳的私语声嗡嗡响起。
“这不是萧琮之的妾室吗?多久没见她了,怎么一露面就跟郡王殿下走在一起?”
“你说从前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郡王殿下怎么会跟她有瓜葛!”
“我听说,她那几个兄长,如今都在郡王麾下当差呢!难怪呢......”
风言风语飘进卢谨慈耳中,听得她脸色立即沉了又沉。
时熙完全不在意这些当面或是背后的指指点点,她只是苦恼崔绩也被牵连到这场无妄之灾来。
她朝崔绩屈膝行了一礼后,便径直走到女眷群,在最角落的一张空椅上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遭的议论都与自己无关。
崔绩目送她坐定,才转身走向男宾处。
他刚踏入席间,姬恒便快步凑了上来:“大表哥!她没出事吧?”
方才在花圃间见到时熙被永宁公主的人带走,他直觉会出事,便径直来寻他这向来办事妥当的大表哥帮忙。
“无事,就是方才在花坞里迷了路,虚惊一场。”崔绩淡淡应道,话锋一转,“对了,永宁姨母还没来吗?”
“这就好。永宁姑母半个时辰前还在这儿跟几位夫人说话呢,这会儿不知去哪个园子里赏牡丹了。”
此时的永宁公主正在花坞中的一间正殿内,同恭王和雍王两兄弟已密谈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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