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穴溶洞的震颤还未平息,青金色的光柱撞上玄铁阴沉棺的刹那,整座黑土屯都仿佛被按下了震颤的开关。陈观棋被气浪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涌上的腥甜再也忍不住,一口黑血喷在冰冷的石地上,晕开朵诡异的花。
左臂的黑气已彻底冲破心脉,像条活过来的蛇,在他胸口游走,所过之处,皮肤瞬间变得青紫。视线开始模糊,溶洞里的光影扭曲成怪诞的形状,裴无咎的嘶吼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气急败坏的疯狂。
“不能……倒下……”
陈观棋咬着牙,用桃木剑撑住身体。他知道反葬术的第一波冲击生效了——古尸的咆哮变成了痛苦的呜咽,棺身的黑曜石绿光黯淡了大半,显然被阳气与尸毒交织的力量伤到了根基。但这还不够,逆龙阵的阵眼藏在村中心的老井底下,必须亲手毁掉它,才能彻底断绝裴无咎的念想。
他挣扎着爬起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尸毒攻心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好几次差点撞在石壁上,全靠桃木剑的支撑才勉强稳住。溶洞外传来村民的呼喊声,夹杂着苏青清亮的指挥声,显然撤退已经开始了。
“快走……别等我……”陈观棋望着洞口的微光,嘴角扯出抹虚弱的笑。他摸了摸胸口,师父留下的青龙佩还在,冰凉的玉质贴着滚烫的皮肤,像是在提醒他还有未完成的事。
出了溶洞,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黑土屯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各家各户的窗纸在风中簌簌作响,偶尔传来几声活尸的低吟,却比之前微弱了许多。陈观棋扶着土墙喘息,视线扫过街道两侧,突然顿住了——
每户人家的窗台上,都摆着一盏油灯。
不是那种用来照明的大油灯,而是村民们用掏空的葫芦做成的小灯,里面盛着仅够燃半个时辰的灯油,灯芯是用破旧的棉絮搓成的,此刻正跳动着微弱的火光。这些火光在浓郁的尸气中明明灭灭,却异常顽强,没有一盏被风吹灭。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这些油灯的摆放并非杂乱无章。以村中心的老井为圆心,呈放射状分布,火光连成的线条在地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符文——正是玄枢阁基础阵法中的“护宅阵”。虽简陋,却凝聚着微弱的阳气,像一层薄纱,暂时挡住了从老井蔓延出的尸气。
“原来……你们一直在帮我。”陈观棋看着那些跳动的火光,突然明白了。王婶塞给他的麦饼、张大爷递来的热粥、李翠莲偷偷藏在他行囊里的草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原来都藏着深意。他们或许不懂什么阵法,却用最朴素的方式,用仅存的意识,为他铺了一条通往阵眼的路。
他咳了口黑血,血珠落在手背上,竟泛起层淡淡的金光——是龙女血的余温。不知为何,看着那些摇曳的火光,身上的力气像是回来了些,心口的剧痛也减轻了几分。
“陈观棋!”
一声怒喝从街道尽头传来,惊得油灯的火光剧烈晃动。裴无咎的身影出现在老井旁,黑袍被反葬术的气浪撕得破烂不堪,露出底下缠着符文的皮肉,那些符文正泛着黑气,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他手里提着那只裂成数瓣的青铜铃,铃舌早已不知所踪,却仍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放弃吧。”裴无咎一步步走近,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你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自己!护宅阵?就凭这些村民的残念?再过一刻钟,灯油燃尽,他们还是会变成老祖宗的养料!”
陈观棋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桃木剑。剑身上的青纹已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却仍有一丝阳气在顽强地跳动。他能感觉到,随着离老井越来越近,左臂的尸毒也越来越活跃,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血脉里疯狂冲撞。
“你以为反葬术能救得了他们?”裴无咎笑得狰狞,“逆龙阵与老祖宗的心血相连,你毁了阵眼,他就会彻底失控,到时候整个黑土屯都会被尸气淹没,连北山都逃不掉!”
他突然举起青铜铃,对着陈观棋猛地晃动。铃身碰撞的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变得沉闷刺耳,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脑海。陈观棋只觉头痛欲裂,视线瞬间被血色覆盖,心口的尸毒趁机爆发,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
“哈哈哈!尸毒攻心了吧!”裴无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笑得更得意了,“现在知道了?你和你师父一样,都是自不量力的蠢货!他当年想救龙门墟的人,结果呢?还不是被生脉玉的戾气反噬,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陈观棋脑海里。师父的腿疾?他一直以为是早年降妖时受的伤,没想到竟与龙门墟的生脉玉有关!
“你说什么?”陈观棋挣扎着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我师父的腿疾,是因为生脉玉?”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反对用生魂养尸?”裴无咎蹲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像毒蛇吐信,“当年他为了阻止我用龙门墟的生魂喂古尸,强行催动生脉玉的灵气,结果被戾气反噬,伤了根基。玄枢阁那些老东西怕他泄密,才对外宣称他是降妖时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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