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拍打着脚踝,带着海眼深处特有的咸腥气。陈观棋扶着陆九思踉跄着冲出暗河出口时,身后的天机阁遗址正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轰鸣,庞大的琼楼顶部没入漩涡,激起的水花溅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青吓得紧紧攥着陈观棋的衣角,小脸埋在他后背,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她刚才亲眼看见暗河入口被碎石彻底封死,那些熟悉的雕梁画栋、藏着无数秘密的书架,还有白鹤龄最后留在火光里的身影,都随着那声轰鸣沉入了漆黑的海眼。
“咳……咳咳……”陆九思弯着腰剧烈咳嗽,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脖颈上的黑紫煞气已经爬到了下颌线,脸色白得像纸。他伸手抓住陈观棋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别管我……先带苏青走……”
陈观棋没说话,只是反手将陆九思的胳膊架得更稳。他的目光扫过海面,旋涡还在疯狂旋转,像一张贪婪的巨口,不断吞噬着残留的木板和书页。刚才在暗河尽头看到的一切还在脑子里翻涌——白鹤龄那张年轻却带着诡异笑意的脸,冰层下苏醒的庞然黑影,还有那句“天枢已醒”。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礁石上。
那人穿着一身暗红长袍,衣摆被海风掀起,猎猎作响。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的“天枢”二字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陈观棋的呼吸猛地一滞——是罗烟。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天机阁之外见到罗烟。她不像在藏书阁时那般慵懒,也没有在传闻中那般阴鸷,此刻的她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像盯着猎物的鹰,落在陈观棋身上时,竟带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陈观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罗烟的声音被海风卷着飘过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她抬手一扬,一个棕色的羊皮袋在空中划过弧线,带着破空声坠向陈观棋。
陈观棋下意识伸手接住,羊皮袋沉甸甸的,表面还带着礁石的潮气。他刚握紧,就听见陆九思倒吸一口冷气,顺着陆九思的目光看去,只见罗烟脚下的礁石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小的黑色藤蔓,那些藤蔓正一点点钻进岩石缝隙,留下蛛网般的痕迹——是蚀骨藤,传说中能啃食金石的邪物。
“你想干什么?”陈观棋将苏青往身后拉了拉,另一只手攥紧了桃木剑。剑身在海风中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在预警。
罗烟轻笑一声,弯腰捡起脚边一块碎石,捏在指尖碾成粉末。“放心,现在还不是动你们的时候。”她抬眼看向海眼的旋涡,眼神幽深,“天机阁沉了也好,这腐朽的壳子早该碎了。”
苏青从陈观棋身后探出头,小手指着罗烟,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倔强:“你是不是和那个白姐姐一伙的?你们都在骗我们对不对?”
罗烟的目光落在苏青脸上,笑意淡了些,却没动怒:“小姑娘倒是机灵。不过‘骗’这个字太难听了,我们只是在演一场戏,现在……该换幕了。”她的视线重新回到陈观棋身上,“打开看看吧,那东西你用得上。”
陈观棋解开羊皮袋的绳结,里面果然是半张星图。泛黄的麻纸上画着复杂的星轨,墨迹是深紫色的,像是用某种矿石粉末调的颜料,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他的指尖刚触到纸面,星图就微微发烫,上面的星轨竟像是活了一般,缓缓流转起来。
“这是……葬星原的星象图?”陈观棋的心跳漏了一拍。葬星原,师父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地方,他说那里藏着地脉的根源,也藏着他对不起的人。
“看来你知道。”罗烟的声音里带着赞许,“你师父就在那里。不过——”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陈观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等的不是你的救援,是你的‘犯错’。”
陈观棋的手指猛地顿住,星图上的“星眼井”三个字突然变得清晰,旁边用朱砂写的小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地脉亲,承师罪,一子错,满盘输。”这行字的笔迹,竟和师父日记里的字迹有七分相似。
“什么意思?”陆九思挣扎着直起身,胸口的煞气让他说话都断断续续,“他师父……不是被困在星眼井吗?”
罗烟没理会陆九思,只是盯着陈观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意思就是,你越想救他,就越会把他推得更远。”她抬脚踩碎脚下的蚀骨藤,藤蔓发出滋滋的响声,化作黑烟消散,“地脉支的人啊,总是背着太重的罪,你师父背了一辈子,现在……该轮到你了。”
陈观棋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样子。老人躺在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反复说“别学我硬扛,该认的错要认,该放的手要放”。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才明白,那些话里藏着多少无奈。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陈观棋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剑,“你和天枢支到底是什么关系?白鹤龄是你的人?”
罗烟笑了起来,笑声被海风撕得有些破碎:“关系?或许是仇人,或许是同谋,这重要吗?”她后退一步,身影开始被涌来的迷雾笼罩,“记住,星眼井的钥匙,藏在你最在意的人身上。还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