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浪东门外，北风卷着碎雪拍打在马车的篷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内，粮草整齐码放着，足够支撑他们此行去寒山的用度。
天璇站在官道旁，月白色的外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仰头望向天际，那里只剩下浓墨般的黑暗，连双月都隐去了踪迹，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泼了层厚厚的墨汁。
“天璇长老，该启程了。“秦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天璇没有应答。
他的目光落在城门处那些蹒跚前行的难民身上。火把的光点连成一条蜿蜒的星河，在风雪中明明灭灭。
“照雪刀”三个字又浮现在眼前。天璇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鞘上那道凹痕硌得掌心发疼。今晨分别时，苍雪那句“大师兄，保重”说得极轻，却像柄钝刀，一下下刮着他的心口。
可是所有长老中，苍雪只独独让他一人回寒山重掌大局。她信任他，把整个寒山基业都托付给了他。
这样的情义，怎能不算独一无二？
天璇看着远方，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
天璇终于收回视线，却在踏入车厢的刹那又回头望了一眼。
桃浪城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灯火在风雪中挣扎。
这座城承载了他太多记忆。
天璇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遇到仁心。
在这里，他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她，却又在这里意外失而复得。
“驾！”
马车开始前行。
天璇透过窗纱，看见一片桃花瓣粘在车窗上，很快就被霜雪覆盖。
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
欲棹小舟寻旧事……
无处问，水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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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魄带着苍雪和众人从西面出了桃浪的城门，西面离朱樱镇不远，在外面是一座座荒山，如今在严寒下已经变成了一座座冰雪银色，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天边连成一片，仿佛是白玉雕刻而成的一般。
出城不过十里，路面便彻底被冰雪吞噬。车轮在冻土上打滑，马匹喷着白气，蹄铁在冰面上不住地打滑。鹰卫队只得下马，在前面将冰雪障碍扫清干净，才能继续往前行军。
这附近还有一条密道通往菊序城，和无夜宫的密道交汇，诗魄带大家寻的就是这条密道的入口。
在桃浪的西边没有人烟，但是沿途还是能见到零星倒伏着尸体。有人的，也有动物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已经瘦如骨柴，不像个样子。
桃浪本就没有什么耐寒的动物，一场寒潮下来，附近山中气温骤降，不少鸟兽都抵不过温度的突变，冻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
苍雪的马车在队伍中央艰难前行，车轮每转动半圈，就会陷入雪中一次。杨易易带着鹰卫队在前开路，铁甲上很快结了一层白霜，呵出的热气在眉睫凝成细冰。
入山后，雾气渐浓。
起初只是薄纱般的轻雾，很快便浓得化不开。火把的光被雾气吞噬，只能照见三步内的路。
为了队伍不走散，鹰卫队在树上随处留下行进的记号，一路上众人互相交谈着，有人有节奏地敲击着梆子，这样也互相告诉其他人自己的位置。
温夜和诗魄怕走散，都留在苍雪身边照应。
走了不知多久，温夜首先停了下来：“诗魄大人，不行，我们又绕到一开始的地方了。”他用匕首挑起树皮上的新鲜刻痕，“你瞧，这里我们来过。密道的入口你确定在这附近？”
浓雾中，一个身影走过来，温夜瞧了半晌，才确认是满身霜雪的诗魄。其实二人不过前后几米远，却根本看不清楚对方。
诗魄头发眉毛睫毛胡须上都挂着雪珠子，他手中拿着的地图上也打了一层薄薄的霜：“这怎么又绕回来了？”他低头认真看了看，又抖了抖地图，冰渣簌簌落下，“密道入口在西边不错。这倒是奇了怪了，怎么走了半天又回来了？”
天上又开始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树林随着冷风微微摆动，将那树梢上的雪屑也跟着摇动下来，温夜猛地缩颈，还是被几粒冰屑钻进了衣领。
远方的树林沙沙摆动，风声越来越响，在远方连成一片，呜咽不止，仿佛是那边有大风正往这边压过来。温夜心中不安，也有些焦急起来：“魄兄，我怎么觉得这天气有些不正常？”
虽然是天寒地冻，但诗魄身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如今都是永夜了，怎么可能正常？”
温夜缩了缩脖子：“不是，你不觉得这风冷得奇怪？”
诗魄伸出手指瞧了瞧，只见那额头上的汗珠一冒出来就结成了冰珠子，捏在指间，又被搓成了粉末。
诗魄面上愁云惨淡，嘴里喃喃自语：“这可真是奇了，怎么这山上下了雪，起了雾，转来转去好像都是一个地方？”
温夜环顾四周，眼前只有白茫茫的雾墙：“当真密道口附近没有什么标志？山头呢？附近的山头长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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