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经历了一夜的血火与权力更迭,在黎明后展现出一种诡异而压抑的“平静”。街道上,得胜的边军士兵取代了往日巡城的京营和衙役,他们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胆敢出门探看的百姓,用带血的刀枪维持着一种铁律下的秩序。商铺依旧紧闭,市井萧条,唯有偶尔经过的、满载着“战利品”的叛军马车,以及被驱赶着清理街道尸首的民夫,提醒着人们昨夜发生的惨剧。
皇城之内,肃杀之气更浓。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被大量玄黑、赤红的叛军旗帜所取代。程知节的行辕暂时设在了原本的中书政事堂,这里曾是帝国最高行政中枢,如今却成了军事管制下的权力核心。
一道道命令从这里发出,如同无形的蛛网,迅速覆盖了整个京城乃至更远的地方:
原京营各级将领,即刻至大将军行辕报到,听候整编;
文武百官,无论品级,限今日午时前至太极殿朝参,违者以叛逆论处;
全城继续戒严,实行宵禁,妄议朝政、散布流言者,格杀勿论;
……
这些命令,粗暴而有效,旨在以最快的速度,用武力完成对京城和朝堂的初步掌控。
---
太极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弥漫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慌与屈辱。百官们穿着朝服,按照品级垂手肃立,但许多人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那御阶之上空悬的龙椅,以及龙椅旁傲然矗立的那道身影——程知节。
程知节并未僭越坐上龙椅,他只是站在那里,身披甲胄,腰悬佩剑,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这群昔日或许对他不屑一顾,如今却只能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文臣武将。他的身后,站着数名按刀而立的剽悍亲卫,杀气腾腾。
“诸位同僚,”程知节开口,声音洪亮,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京城祸乱,奸佞横行,蒙蔽圣听,致使陛下受惊,太后不安。本将军奉天靖难,清君侧,诛宵小,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首恶未除,朝纲待振,还需诸位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他口中的“首恶”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他将自己定位成了拨乱反正的功臣,而非篡逆者。
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一些原本就与程知节暗通款曲,或是在昨夜选择了“明智”站队的官员,脸上则露出谄媚或庆幸的神色。
“经本将军与摄政王商议,”程知节继续说道,将站在他身侧,同样换上了一身亲王蟒袍的萧濯点了出来,“为稳定局势,即日起,由本将军暂领天下兵马大元帅,总揽军政。朝中一应政务,暂由摄政王萧濯、尚书左仆射林文远、中书侍郎张启明……等人共同议处,报本帅核准。”
他念出的几个名字,除了萧濯,都是早已投靠他,或是被他认为可以拉拢、控制的中枢重臣。这等于是在军事管制的前提下,建立了一个临时的、完全听命于他的行政班子。皇帝的权力,被彻底架空。
萧濯站在程知节身侧,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肃穆与“忧国忧民”,对着下方百官微微颔首。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行政大权,虽然头顶还压着程知节这座大山,但这已经是他隐忍多年后,迈出的最关键一步。
“至于陛下与太后,”程知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因受奸佞蛊惑至深,龙体欠安,凤体违和,需在西苑静养,暂不视朝。一应觐见,皆需经本帅与摄政王允准。望诸位体恤圣躬,勿要惊扰。”
这无疑是正式宣布了软禁。下方百官中,一些仍心存忠义的老臣,如太傅杨延和等人,闻言面露悲愤之色,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到程知节那冰冷的目光和殿内持刀而立的侍卫,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大势已去,徒呼奈何。
“此外,”程知节最后补充道,目光变得锐利,“青云观谋刺先帝遗孤一案,影响恶劣,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本帅已责令有司,会同宗人府,彻查此案!所有涉案人等,无论身份,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将这件事再次提上议程,目的明确——不仅要坐实萧昱母子“残害宗室”的罪名,为他们目前的处境提供“合法性”,更是要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更进一步的政治行动铺平道路。
朝会就在这种高压和恐怖的气氛中结束了。百官们如同逃难般,心情各异地匆匆离开了太极殿。每个人都知道,大晟的天,已经彻底变了。旧的秩序被暴力打破,新的秩序,正在血与火之中,由武夫的刀剑和政客的权谋共同塑造。
---
西苑,听雨轩。
萧昱和沈月曦也得知了朝会上发生的一切。消息是被有意透露给他们的,旨在彻底击垮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萧昱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失去生气的木偶,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已经名存实亡。他现在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他还有一点作为“招牌”的利用价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