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凄厉的禀报声,如同丧钟敲响在承天门城楼之上,将那刚刚被沈月曦勉力提振起来的士气,瞬间又压回了冰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远方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烟尘巨龙。
“备战——!!”
郭猛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抽出佩剑,指向城外,声嘶力竭地怒吼。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暴戾,瞬间传遍了整段城墙。
“弓箭手上前!弩机上弦!”
“滚木礌石,就位!”
“火油准备!听我号令!”
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重复着命令,原本还有些骚动的城头迅速变得有序而肃杀。士兵们咬着牙,将弓弦拉满,将沉重的守城器械推到垛口之后,一双双眼睛死死盯住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叛军前锋,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汗味、铁锈味以及一种名为“死亡”的气息。
沈月曦紧紧拉着萧昱,在郭猛安排的亲兵护卫下,退到了城楼内侧相对安全的位置,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城外的景象。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窒息。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战争的狰狞。
那奔腾而来的叛军骑兵,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已冲入目力可及的范围内。他们并未穿着统一的制式盔甲,多是皮袄皮帽,甚至有些只穿着杂色的布衣,但人马皆显得极其剽悍,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和长矛,发出如同狼群般的嚎叫,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那股一往无前的野蛮气势,足以让任何未经战阵者胆寒。
他们没有立刻发起冲锋,而是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开始减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两侧分开,最终在城下摆开了一个松散的、却充满压迫感的阵型。一面硕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白色大纛在阵中竖起,迎风狂舞。
“是陇右的狼旗!”有见识的老兵失声惊呼,声音中带着恐惧。
狼旗之下,一名身材异常魁梧、满脸虬髯、身着黑色铁甲的大将,策马而出,他手中提着一柄夸张的、带着倒钩的长柄战斧,遥指城头,声如洪钟,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
“城上的听着!某乃陇右节度使麾下先锋大将,拓跋雄!奉天讨逆,诛杀国贼程知节!识相的,速速开门献降,迎奉贤王之后(指李泓,显然他们尚不知李泓已死且为假冒),可免一死!若负隅顽抗,待我大军破城,定叫尔等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他的声音如同滚雷,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充满了野蛮的自信与杀戮的欲望。
城头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弓弦被拉紧的细微咯吱声。许多新兵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郭猛勃然大怒,冲到垛口前,厉声骂道:“拓跋狗贼!休得猖狂!程大哥的江山,也是你们这些西北蛮子能觊觎的?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看你郭爷爷怎么砍下你的狗头当夜壶!”
他这番粗鄙却悍勇的回骂,倒是让城头一些北疆老兵精神一振,纷纷跟着鼓噪叫骂起来。
拓跋雄闻言,不怒反笑,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哈哈哈!郭猛?无名小卒也敢吠日!儿郎们,让这些中原的软骨头,见识见识我们陇西健儿的厉害!”
他猛地将战斧向前一挥!
“杀——!!”
震天的喊杀声骤然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数千叛军骑兵并未直接冲击城门(那是最愚蠢的行为),而是分成数股,如同灵活的毒蛇,沿着城墙根开始高速机动,同时,阵后推出了数十架简陋却有效的步兵弩和少量缴获的官军制式弓弩!
“举盾!隐蔽!”城头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话音未落——
“咻咻咻——!!”
密集如飞蝗的箭矢,已然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城下抛射而来!如同死亡的雨点,瞬间笼罩了承天门附近的城头!
“笃笃笃!”
箭矢狠狠钉在包铁的城门楼木柱上、射在垛口的青砖上、甚至穿透了某些倒霉士兵匆忙举起的皮盾,带起一蓬蓬血花!惨叫声、中箭倒地声、军官的呵斥声瞬间响成一片!
战争,以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沈月曦被亲兵死死护在身后,按低了身体。她能听到箭矢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声音,能闻到那瞬间弥漫开的血腥气,能看到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士兵被箭矢贯穿咽喉,瞪大着不甘的双眼缓缓软倒。萧昱吓得小脸煞白,紧紧闭着眼睛,将头埋在母亲怀里,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就是战争……真实的、毫无温情可言的、收割生命的战争!
“还击!给老子还击!”郭猛躲在垛口后,挥舞着佩剑,暴跳如雷地怒吼。
城头的弓箭手和弩手们,顶着不断落下的箭雨,开始冒死还击。弓弦震动,弩机发射的闷响不绝于耳,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落在城下叛军的人群中,同样引发了阵阵惨叫和人仰马翻。
但叛军的箭矢似乎更加密集,而且他们的骑兵在城下不断游走抛射,使得守军很难有效瞄准,伤亡开始持续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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