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秋风呜咽,卷过宫墙檐角,带来深秋刺骨的寒意。乾元宫的灯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清明亮。
韩七肃立在沈月曦面前,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气息沉静如渊。他已接到沈月曦的命令,要亲自带人,夜探西郊那座属于安平侯府的田庄,务必查明棺材与其中隐秘。
“娘娘,西郊田庄地处偏僻,但安平侯府既选此地处置那口棺材,防卫恐怕不会松懈。据先前探子远观,庄内时有精壮身影走动,疑似有护院武士,甚至可能有军中好手。”韩七低声禀报,条理清晰,“臣计划带两名最擅长潜行探查的好手同去,子时出发,天亮前无论有无收获,必定返回。”
沈月曦的心揪紧了。这无疑是一次极为危险的行动。安平侯府与周珩、靖国公府的神秘关联,如同一个充满未知毒素的脓疮,不去探查,永远不知道它何时会爆发致命;但贸然去刺探,也可能立刻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让韩七等人有去无回。
然而,她别无选择。魏安即将隐退,留给她的时间和倚仗越来越少。在周珩编织的大网彻底收紧之前,她必须尽可能多地掌握线索,哪怕只是碎片。
“务必小心,”沈月曦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上。哀家……需要你们活着回来。”
“臣,明白。”韩七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恢复冷硬,“请娘娘放心。”
韩七退下准备。沈月曦却再也无法安坐。她在暖阁内来回踱步,心绪不宁。窗外风声鹤唳,仿佛每一道暗影中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她想起白日里高拱那番尖锐的言辞,想起首辅张廷玉的圆滑,想起周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更想起那口去向不明的棺材……种种线索如同乱麻,缠绕心头。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更鼓敲过子时,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更急。沈月曦毫无睡意,和衣靠在榻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魏安留下的那枚温润的靖安令。这枚令牌此刻成了她与那支隐藏力量之间最直接的纽带,给予她些许虚幻的安全感。
寅时初刻(凌晨三点),窗棂上传来约定的、极轻微的敲击声。
沈月曦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如何?”
窗外是韩七略显急促却依旧沉稳的声音:“臣等已回。事……有些蹊跷。”
“进来说话。”沈月曦打开侧边小门。韩七闪身而入,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与腐败混合的怪异气味。他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眼神凝重。
“娘娘,田庄守卫比预想的还要森严,明哨暗卡交错,确有行伍痕迹。我等费了些周折才潜入核心区域。”韩七语速略快,“那口棺材停放在庄内一间偏僻的仓房里,外面有四人把守。我们用了迷香,放倒守卫,开了棺……”
他顿了顿,似乎回想起棺中景象,语气也带上一丝异样:“棺中并非尸骸,而是……一个人。一个活人。”
“活人?!”沈月曦失声,随即压低声音,“是谁?”
“看衣着打扮,像是个有身份的,年约五旬,面白无须,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似是受了重伤或中了某种药物。”韩七低声道,“我们在他怀中发现了这个。”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衣物,用布帕包裹着,递给沈月曦。
沈月曦接过,入手是一块质地温润、雕刻精美的羊脂玉佩。就着灯光细看,玉佩正面是祥云拱日的图案,背面则刻着一个篆体的“晋”字!
“晋?”沈月曦瞳孔骤缩。大梁并无“晋”字封号的亲王或郡王!先帝兄弟中也没有。但……她猛地想起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宫廷秘闻!先帝的皇祖父,也就是萧昱的曾祖父,曾有一位同母弟,封号便是“晋王”!据说那位晋王年轻时颇有才具,一度颇受宠爱,但后来卷入一场未遂的谋逆案,被褫夺封号,圈禁至死。其子孙也受到牵连,贬为庶人,流放边地,早已湮没无闻。
这块玉佩,以及棺中那个昏迷的“晋”字标识之人……难道,是前朝晋王的后裔?靖国公府秘密送出此人,安平侯府接手,周珩或许知情甚至参与……他们想做什么?拥立一个有着前朝晋王血脉的“傀儡”,来对抗甚至取代萧昱这个正统皇帝?
这个猜测让她浑身发冷。
“那人现在何处?可曾惊动庄内?”沈月曦急问。
“臣等开棺查验后,恐其醒来叫喊,又给他用了些安神的药物,确保他能昏睡到明日午时。棺材复原,守卫也被移回原位,尽量不留痕迹。但庄内高手不少,是否已被察觉,臣不敢断言。”韩七如实禀报。
沈月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韩七带回的消息至关重要,但也带来了更大的危机。那个“晋王后裔”是个活证据,也是颗定时炸弹。
“除了玉佩,可还有别的发现?庄内有无其他异常?比如书信、密室、或更多身份不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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