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幅“星空图”下方,是另一幅相对具象的画面:大地龟裂,河流倒灌,草木枯荣在瞬息间交替,人群的面孔在年轻与衰老之间飞速变幻。一群身着奇异服饰、看不清面容的人,正将一些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块状物,埋入大地的裂缝之中。
“置换……与锚定……”宥乔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产生轻微的回响。她仿佛看懂了这跨越千年的图示——那旋涡代表某种更基本的“规则”或“状态”的源头,光线是它影响现实的“路径”,光点是现实中的具体事物或“规则片段”。而被埋葬的金属块,就是“锚”,将特定的“规则状态”(比如干涸、铝化、时间流速异常)固定、钉在现实里。
她的目光继续移动。在另一面墙上,她看到了“对抗”。壁画描绘着一些人,他们没有统一的服饰,有的像僧侣,有的像武士,有的甚至像普通的农夫牧民。他们手中没有神兵利器,而是举着一些看似平常的东西:清水、种子、燃烧的火焰、打磨光滑的石头、甚至是一段旋律的符号。他们将这些“平常之物”的力量,汇聚成洪流,冲击、冲刷着那些埋入大地的金属锚块,以及从漩涡中探出的扭曲光线。
壁画中,有些对抗者倒下了,身体化为光点融入大地。但也有些锚块被撼动、剥离,扭曲的光线被抚平、消散。画面的最后,是旋涡缓缓隐去,龟裂的大地长出新的、脆弱的嫩芽,而那些对抗者的形象,则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只在壁画角落留下一些简单的印记。
宥乔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她看到的,似乎是千年前,甚至更早时代,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与今天何其相似的抗争。那些对抗者使用的“武器”,并非毁天灭地的法力,而是最本质的“存在”之力——水的滋养、种子的生机、火焰的光热、石头的稳固、旋律的和谐……这些构成世界“秩序”基础的元素。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触摸壁画上那些对抗者的印记。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岩壁时,异变陡生!
整个洞窟内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暗了一下!紧接着,那些壁画上的线条和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微微发光,流动!不是物理上的移动,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映照”!无数信息碎片、光影、声音、甚至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宥乔的意识冲刷而来!
她“看”到了咆哮的沙暴吞没绿洲,“听”到了大地在铝锚钉入时的哀鸣,“感受”到古代对抗者面对不可名状扭曲时的绝望与决绝……庞大的信息流几乎要撑爆她的意识。她闷哼一声,抱住头,踉跄后退,呼吸急促,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宥乔!”胡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同时双手快速结印,一层淡绿色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屏障将两人笼罩,试图隔绝那狂暴的信息洪流。“凝神!这些都是‘记忆’的投影,是死的!你的‘心’才是活的!别被它们淹没,去‘看’你最需要看到的!”
胡瑶的声音,像一根定海神针,穿透混乱的旋涡。宥乔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从那庞杂无序的信息流中抽离出一丝清明。她不再试图接收所有,而是将全部精神,聚焦于一点——壁画上,那些对抗者汇聚“平常之力”时,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微弱却坚韧的“光”。
那光,与星晷的星光不同。更温和,更内敛,仿佛源于他们自身与脚下土地、手中之物最深刻的“连接”与“相信”。
连接……相信……
星晷是外物,是引导。而她自身,是什么?
她是“希望之种”。希望,不是凭空而来的力量,而是对某种美好“可能性”的坚信与向往。这种坚信,需要根基。她的根基是什么?
是谢柏良紧握的手,是胡瑶无声的守护,是阿劲李杞毫不犹豫的信任,是周明远在绝境中留下的笔记,是壁画上那些无名者用最平凡之物对抗疯狂的姿态,是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下,依然顽强搏动的、渴望生机的脉搏……
希望,生于羁绊,生于传承,生于对“秩序”和“生命”本身最朴素的热爱与扞卫。
“啊——!”
宥乔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低呼,不是痛苦,而是某种阻塞被冲开的悸动。她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纯净的、不同于以往任何星光的乳白色光华,缓缓亮起,虽然微弱如风中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
她松开抱头的手,站直身体。周围壁画的信息洪流依旧存在,但不再能轻易冲垮她的意识堤坝。她像激流中的磐石,开始尝试主动去“感受”、去“分辨”,而不是被动承受。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主壁的“星空旋涡图”。这一次,她不再只看到置换与锚定。她“看”到,那些从漩涡中被甩出的“光点”,在沿着光线流动时,其轨迹并非完全固定,会受到沿途其他“光点”(代表现实万物)微弱引力的影响,发生极其细微的偏折。而那些被吸回旋涡的黯淡光点,在脱离光线前,也会留下极其短暂的、涟漪般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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