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海浪声和两人之间凝重的呼吸声。沈策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他强迫自己迎上老者的目光,尽管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他的一切。
老者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仔细地、一寸寸地打量着沈策,从他的脸庞,到他打着绷带的手臂,再到他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这种审视,比任何严厉的盘问都更具压迫感。
“伤,好些了?”终于,老者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
“报告首长,好多了。”沈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嗯。”老者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北溪的风光,还习惯吗?”
“环境很好,谢谢组织关心。”沈策谨慎地回答,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场白。
老者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环境是好,就是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慌,是吧?”
沈策心头一凛,没有接话。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果然,老者话锋一转,目光骤然变得无比严肃,语气也沉了下来:“沈策,原东升军区某旅作训科少校干事,‘砺刃-2025’演习中,奉命率领代号‘暗影’的先遣侦察小组,前出黑云岭地域执行战场勘察任务。”
他一字一顿,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沈策的身份和任务,仿佛在陈述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档案。
“是。”沈策应道,心中波澜再起。对方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任务期间,你小组偏离预定勘察路线,于黑云岭7号区域东南侧河谷,遭遇不明武装人员袭击,发生实弹交火。随后,你小组与上级失联,并遭遇红军‘野狼’特战旅一部。在接触过程中,遭遇第三方武装介入,发生激烈交火。最终,你小组携两名身份不明的外籍人员,于‘山鹰’应急通讯站获救。以上情况,是否属实?”老者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沈策心上。
他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详细!甚至连遭遇“野狼”和第三方介入的细节都一清二楚!这绝不仅仅是旅级甚至军区层面能够掌握的信息!沈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个老者的身份,深不可测。
“基本属实。”沈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但需要说明,我们偏离路线是因为发现疑似敌特活动痕迹,为避免暴露而采取的紧急避险措施。与不明武装交火系对方主动攻击,我方被迫自卫。那两名外籍人员,自称是‘信使’,携带重要情报,正被那股不明武装追杀。我们是在执行军人职责,保护可能的重要情报和人员安全。”
老者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沈策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你如何确定,你保护的那两个人,就一定是‘信使’,而不是‘灰狐’抛出的诱饵?你如何确定,你们在黑云岭的整个遭遇,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我军的‘钓鱼’行动?”
轰!沈策的大脑仿佛被惊雷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诱饵?钓鱼行动?
老者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剖开了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更加黑暗和可怕的可能性!
是啊!如果那两名“信使”是假的呢?如果整个被追杀、求救的过程,都是“灰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目的就是为了将“暗影”小组引入陷阱,或者……通过他们将假情报甚至追踪装置送入我军核心?而“野狼”特战旅的适时出现,以及后续的激烈交火,会不会也是为了将水搅浑,掩盖真实目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暗影”小组不仅没有立功,反而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敌人利用的棋子!他们带回的情报,可能是毒药!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在敌人的算计之中!
冷汗瞬间浸透了沈策的后背。他回想起黑云岭的每一个细节:过于巧合的遭遇、对方专业但似乎并未尽全力赶尽杀绝的追击、以及最后在“山鹰”据点外恰到好处的“救援”…… 无数原本被忽略的疑点,此刻在老者的话语点拨下,变得清晰而恐怖!
看着沈策骤变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老者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要害。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沈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每一个细节,试图寻找可以反驳或证实的线索。女“信使”绝望的眼神、年长“信使”临死前的嘱托、那个金属盒子的重量、还有……旅指在收到情报后的反应……
“首长,”沈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他们不是诱饵。但根据我的现场判断,他们被追杀时的恐惧和绝望是真实的,年长者在临死前保护情报的意愿是强烈的。而且,旅指在收到情报后,立刻派出了‘利剑’突击队接应,并对此事高度重视,这似乎说明情报本身具有重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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