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的“第一课”,如同一场无声的灵能风暴,席卷了“忠诚之语”号的核心。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战舰的氛围变得异常诡异。
那些曾经高声唱诵经文、以自虐式苦行来彰显虔诚的修士们,声音低沉了许多。他们依旧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但那份曾经不容置疑的狂热,似乎被一层薄薄的、名为“困惑”的迷雾所笼罩。他们在私下里,开始用最低沉的声音,反复探讨着那个凡人顾问留下的、简单到近乎于羞辱的比喻——清水与污水。
艾瑞巴斯从洛嘉的圣所被驱逐后,便彻底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但赫克托能感觉到,在那看不见的阴影之中,一双充满了怨毒的眼睛,正时刻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同等待着最佳时机的毒蛇。
而洛嘉·奥瑞利安,则将自己完全封闭在了那座黑曜石陵墓之中。他没有再召见任何人,无论是赫克托,还是他那些忠心耿耿的牧师。整艘战舰,都仿佛在等待着它的主人,从一场剧烈的思想挣扎中,得出最终的结论。
赫克托没有去打扰他。他知道,对于洛嘉这样一座已经崩塌过一次的“高山”而言,任何外力的催促,都可能导致更彻底的二次崩塌。他所种下的那颗种子,需要时间,在废墟的缝隙中,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扎根。
直到第七个泰拉日的深夜,赫克托的静室大门,才被无声地滑开。一名身披灰色斗篷的星际战士,沉默地站在门口,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有通报,没有言语。但赫克托知道,洛嘉准备好了。
这一次,他被带到的,并非那座充满了死亡与悲伤的宏伟圣所。穿过一条幽暗的、只有符文石散发着微光的长廊,他们来到了一间更小的、完全由未经打磨的黑色岩石构成的圆形静室。
这里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经文,甚至连王座都没有。房间的中央,只有一块从地面凸起的、平坦的黑色岩石,如同一座孤岛。而在那孤岛之上,洛嘉·奥瑞利安,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苦修士袍,盘膝而坐。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很久很久。
“我失败了。”
这是洛嘉见到赫克托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沙哑,充满了尝试了无数次却依旧徒劳的、深可见骨的疲惫。
“我按照你说的,试图……‘向内看’。”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以及一种更加深沉的、混杂着痛苦与狂躁的混乱,“但我看到的,不是你所说的那颗‘火种’。我看到的……是地狱。”
他的话音刚落,整间静室的空气,都仿佛被他那狂暴的意志所感染,变得粘稠而沉重。赫克托的眼前,瞬间出现了无数由灵能构成的、扭曲的幻象。
他看到了莫纳奇亚的“完美之城”,在极限战士的轨道轰炸下,化为一片火海。那纯白的大理石在烈焰中碎裂,那宏伟的帝皇雕像在爆炸中崩塌,百万信徒的惨叫与哀嚎,如同实质的音浪,狠狠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他看到了帝皇那张模糊不清、却又威严无比的脸。那句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我不是神,而你,让我失望了”,如同宇宙中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的灵魂深处反复回响。
他甚至看到了,在亚空间的更深处,一些不可名状的、充满了恶意与诱惑的巨大阴影,正对着洛嘉那颗破碎的心,发出贪婪的、无声的嘲笑。
“我试图去‘静’。”洛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但我的记忆在咆哮,我的耻辱在尖叫!它们像一群饥饿的野兽,撕咬着我的灵魂!我越是想压制它们,它们就反抗得越是激烈!告诉我,赫克托·凯恩!这,就是你所说的‘道’吗?这就是你让我寻找的、那座内在的‘神殿’吗?它分明是一座……关押着我所有痛苦的、永恒的……囚笼!”
面对这如同实质般的、源自一位原体的精神风暴,赫克托没有后退。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充满了痛苦的幻象穿过自己的身体。他的“静默领域”,如同风暴海洋中的一座礁石,坚定地守护着他自身,却又不对那狂暴的海水,进行任何形式的反击。
直到洛嘉的情绪,宣泄到了一个临界点,那狂暴的灵能才渐渐平息。
“我的原体,”赫克托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在这间充满了痛苦回响的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您之所以失败,并非因为您不够强大。恰恰相反,是因为您……太强大了。”
“您试图用您的意志,去‘战胜’您的痛苦。这就像一位国王,试图用暴力,去征服他国土上所有叛逆的子民。您或许能暂时压制他们,但他们的怨恨,只会在沉默中,积蓄成更可怕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爆发。”
赫克托缓缓走到那座黑色岩石构成的“孤岛”前,与洛嘉对视。
“‘静默之道’,从不教人去‘战胜’痛苦。它教人的,是去‘理解’痛苦,并最终……‘穿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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