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天平之厅内,时间仿佛被那两幅截然不同的精神图景拉伸成了粘稠的琥珀。
一边,是如同死尸心电图般绝对平直的、代表着“灵魂绑定”的“死寂”之线。它冰冷、完美,不带一丝一毫的瑕疵,如同由绝对逻辑构筑的、永不犯错的机器。
另一边,则是虽然剧烈波动,但核心却拥有一条如同地平线般绝对稳固基准线的、“静默之道”的“活”之图谱。它充满了变化、充满了抗争,充满了生命在面对风暴时那最原始、也最顽强的韧性。
死与活的对比,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触目惊心。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手握帝国行政大权的官僚,还是执掌帝国最终武力的禁军,亦或是代表帝国绝对理性的机械教贤者——都被这前所未见的景象,冲击得哑口无言。
首席星语主卢修斯·维罗,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他那张蒙着黑布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赫克托能清晰地“看”到,他那片原本如同冰封海洋般的灵能气场,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翻涌着。
他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暴怒,没有像困兽般发出最后的嘶吼。
他一生都在与混沌的“活”战斗,他将一切不可控的“生命力”都视为原罪,他试图用绝对的“死寂”来构筑最安全的壁垒。
但现在,眼前这个凡人,却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向他,向整个帝国,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一种在活着的状态下,达成的、更高级的“稳定”。
这,是对他数百年来所有坚持、所有牺牲、所有痛苦的终极否定。
率先打破这份死寂的,是那位来自行政院的首席大臣。他那肥胖的身躯艰难地向前倾了倾,用丝绸手帕擦拭着额头那因为震惊而渗出的、细密的冷汗,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属于官僚的疑虑与抗拒。
“……有趣。非常有趣的展示,凯恩顾问。”他那圆滑的声线,试图将眼前这颠覆性的景象,重新拉回到他所熟悉的、可以被定义的范畴之内,“但是,恕我直言,这种‘活着的’稳定,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他指了指那幅依旧在微微波动的图谱,仿佛在指着一份充满了错误数据的财政报告。
“维罗大人的成果,那条完美的直线,是可预测的,是可管理的。我们可以为它制定出成千上万条执行细则,可以将其纳入帝国最庞大的官僚体系,进行最精确的管控。它的‘成本’与‘产出’,一目了然。”
“而您的成果……它在‘波动’。这意味着它有‘变量’!其内在逻辑与《行政院标准作业规程》第1138条关于‘风险可控性’的根本原则相悖!我们无法为‘变量’去制定预算,更无法将其纳入标准的人力资源分配和后勤保障体系!这种依赖于个体‘自觉’的体系,将对帝国造成无法被估算的、灾难性的冲击!”
“我附议大臣的观点。”律法部的首席大法官立刻跟进,他那干涩的声音,如同两块古老的、刻满了法典的石板在相互摩擦。
“法律,追求的是‘确定性’。维罗大人的‘工具’,其精神状态是‘确定’的,因此,我们可以为其行为,制定出绝对的、可被执行的法律责任。但凯恩顾问的‘学员’,其精神状态是‘不确定’的。请问,当他们的精神波动超出某个‘安全阈值’时,我们是应该判定其‘有罪’,还是‘无罪’?这个‘阈值’,又该由谁来定义?由您吗,顾问先生?那这究竟是‘法治’,还是‘人治’?”
这两位帝国最高官僚的诘问,阴险而毒辣。他们巧妙地避开了“活”与“死”的哲学辩论,而是从最现实、最冰冷的“管理”与“司法”角度,指出了“静默之道”那看似无法被解决的“软肋”。
一时间,刚刚因为赫克托学员那惊艳表现而有所倾斜的天平,似乎又被这两颗沉重的、代表着帝国千年惯性的砝码,缓缓地拉了回去。
天平厅内的“气”再次变得凝滞,胜利的天平似乎在无形中,又向着维罗那冰冷的死寂缓缓回摆。
首席大臣与大法官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智珠在握的微笑。
禁军教官奥勒留的眉头紧锁,他虽然直觉上更认同赫克托的“活”之大道,但他同样无法反驳,这种依赖于个体意志的道路,在帝国的铁血洪流之中,显得是如此的“脆弱”。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电子音,从另一个阴影的角落,缓缓响起。
“你们的逻辑,存在根本性的谬误。”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转向了那位来自火星的、半人半机械的贤者——阿尔坎。
他那庞大的半机械身躯,缓缓地从阴影中“流淌”而出。他那由数十个光学传感器构成的复眼,闪烁着代表着高速运算的、幽蓝色的光芒,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帝国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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