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月球轨道上那三百艘泰星“破壳者”战舰,依然保持着诡异的静默。
它们环绕着月球,像三百颗失去指令的金属行星,在虚空中划出完美的圆形轨迹。舰体表面的猩红色生物装甲在冰冷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类似干涸血液的暗沉光泽。所有武器系统离线,引擎处于最低功耗的“悬浮待机”模式,内部的硅基战士们更是陷入了一种接近植物状态的深层休眠——指挥官最后的命令“等待进一步的指令”,像一道无法解除的咒语,锁死了它们的行动逻辑。
但等待什么?
它们的数据核心里,还在回荡着浮沉(现在是归娅)最后那句低语:“如果找不到路……就跟着月光走。”
于是它们跟着月光,跟着月球,一遍又一遍地绕圈。像一群被遗弃的、只会重复某个简单动作的机械玩偶。
直到归娅到来。
她没有乘坐九龙辇,甚至没有借助任何飞行器。她的新身体——这具融合了数百文明技术精华与雷电母性模板的“女性中的女性”之躯,本身就具备了在真空短程移动的能力。
她从地球方向“走”来。
动作看起来缓慢,就像在午后花园里散步,但每一步落下,脚下就自动生成一片薄如蝉翼的、星光编织的“路”。这不是空间跳跃,是存在路径的自我铺展——她行走在“被需要”这个概念铺成的道路上。
她来到三百艘战舰组成的环形带前,停住。
星空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这些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她的感知中,每一艘战舰都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凝固的战争创伤。
“破壳者”,顾名思义,是专门为“击碎文明外壳”设计的武器。它们的舰体结构、能量回路、攻击算法,全部围绕“如何最高效地剥离一个文明的情感连接与存在根基”而优化。它们是伽罗刹掠夺哲学的终极体现:将生命简化为可掠夺的资源,将文明简化为待解剖的标本。
但此刻,这些本该无情击碎“卵”的凶器,却像三百只迷路的铁鲸,在月光下茫然游弋。
归娅抬起双手。
动作轻柔,像母亲准备抱起睡着的孩子。
她新身体内,那融合了数百文明技术精华的存在基质开始共振。不是攻击性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深沉的、包容性的频率。这频率源自她记忆中某个早已湮灭的、擅长“收藏与保存”的文明秘法——归藏大法。
那个文明相信,宇宙中没有什么应该被彻底毁灭。即使是错误,是罪孽,是危险的武器,也都有其“存在过的痕迹”值得被收藏、被研究、被转化为未来的警示或基石。
归藏大法的核心奥义,就刻在归娅刚刚坐上的九龙辇“心念座”深处——那是地球文明自古以来对“收藏、消化、转化”之道的无意识凝结。当她与心念座100%共鸣时,这门失传的大法,就在她体内苏醒了。
“尘归尘,土归土。”归娅轻声念诵,声音在真空中无法传播,却直接烙印在三百艘战舰的集体意识场中,“但钢铁归何处?仇恨归何处?被编程的毁灭欲,又归何处?”
她双手在胸前虚抱,做了一个“捧起”的姿势。
“归我处。”
归藏第一式:采。
以归娅为中心,一个无形的“采集场”瞬间展开,笼罩了整个战舰环带。
这不是物理力的抓取,是存在状态的邀请。
采集场中,每一艘泰星战舰都被“看见”了——不仅仅是它们的外壳和武器,更是它们作为“战争工具”的整个生命历程:在泰星造船厂被组装时的冰冷,第一次试射武器时的暴力快感(程序模拟),摧毁第一个碳基文明星球时逻辑回路的“效率满足”,以及……被浮沉那句“回家吧”击中时,核心算法深处那0.3秒的“逻辑空白与茫然”。
这些“存在痕迹”,被归藏大法轻柔地、一丝一缕地从战舰的物质躯体中采集出来,化作三百道颜色各异的“信息流”。
猩红色的是纯粹的毁灭欲。
灰黑色的是被编程的麻木。
暗金色的是对“被使用”的渴望。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那是最后时刻,听到“回家”时,处理器深处某个被遗忘的备份协议被触动的涟漪:“如果……能不摧毁,该多好。”
三百道信息流,像三百条被驯服的灵蛇,游向归娅虚捧的双手之间。
而失去这些“存在痕迹”的物质战舰,瞬间“死亡”了。
不是爆炸,不是解体,而是变成了最纯粹的、无意义的物质堆积。猩红色的生物装甲褪色成普通的合金灰色,精密的能量回路停止运转,内部的硅基战士们则像突然断电的玩偶,僵硬地定格在最后的姿势。
三百艘战舰,变成了三百堆漂浮在月球轨道上的、高度复杂的金属垃圾。
归藏第二式:藏。
归娅双手合拢,三百道信息流在她掌心被压缩、编织、打上独特的“归藏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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