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行宫一角的偏僻小院里,烛火却还跳动着。林翠翠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小心地将今日新采摘的凤仙花瓣与明矾一同捣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草清香,这是她在这深宫高墙内,为数不多能让自己感到安宁的气息。她正专注地调试着颜色,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又刻意压低的敲门声。
“林姑娘,睡下了吗?”是上官婉儿身边大宫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翠翠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开门。门外,宫女脸色发白,语速极快:“我们娘娘……娘娘用了您今日调的那盒‘玉面桃花脂’后,脸上忽然起了大片红疹,又痒又痛,御医来看过,只说是花粉侵扰,开了些温和的方子,却不见好!娘娘此刻难受得紧,又不敢声张……”
玉面桃花脂?林翠翠脑中“嗡”的一声。那盒面脂她记得清楚,主要用料是茉莉、珍珠粉和少量桃花蕊,特意剔除了已知的易致敏材料,怎会引出如此严重的反应?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是意外,这绝不是意外。
“我这就去。”她当机立断,迅速从自己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自制的几种应急药膏和检测工具。夜色掩映下,她跟着那名宫女,脚步匆匆地赶往上官婉儿的居所。
上官婉儿宫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昔日端庄温婉的婉嫔,此刻侧卧在榻上,以纱覆面,露出的脖颈处能看到明显的红痕。她看见林翠翠进来,眼神复杂,有痛苦,有一丝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了然。
“娘娘,”林翠翠快步上前,行了一礼,声音沉稳,“让奴婢看看您的情况。”
得到首肯后,她轻轻掀开面纱,只见上官婉儿原本光洁的脸颊和额头上布满了密集的红色丘疹,有些地方甚至被她无意识抓挠得有些破溃。林翠翠的心沉了下去,这症状来得凶猛且典型。
“娘娘,那盒玉面桃花脂,可否让奴婢一观?”林翠翠问道。
上官婉儿示意宫女将妆奁中那盒精致的瓷盒取来。林翠翠接过,打开盖子,凑近细闻。初闻依旧是茉莉与桃花的淡雅香气,但仔细分辨,在那花香掩盖之下,似乎有一丝极淡的、不和谐的辛辣气。她用指甲挑起一小块,并未直接测试,而是从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一小片干净的银箔,将脂膏涂抹其上,又滴上两滴随身携带的柠檬汁液——这是她利用简易化学反应检测重金属的方法。
等待片刻,银箔并未明显变黑,排除了砒霜等常见毒物。但她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她再次沾取一点脂膏,置于鼻尖深深一嗅,那丝辛辣气更明显了。
“娘娘,这盒脂膏,除了您,还有谁经手过?”林翠翠压低声音问道。
上官婉儿虚弱地摇了摇头:“自你送来,本宫甚是喜爱,今日午后初次使用,并未假手他人……”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午后陈贵人曾来探望,夸赞这脂膏香气别致,拿起把玩片刻。”
陈贵人?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妃嫔?林翠翠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低眉顺眼的脸。会是她吗?还是有人借她之手?
“娘娘,这脂膏有问题。”林翠翠不再犹豫,直言道,“里面被掺入了东西,并非简单的花粉过敏。请允许奴婢为您先处理一下,缓解症状。”
她取出自制的甘草金银花舒缓凝胶,小心地为上官婉儿涂抹。清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那恼人的痒痛,上官婉儿松了口气,看向林翠翠的目光多了几分信任。
“林姑娘,本宫信你。此事……不宜声张。”上官婉儿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这后宫之中,暗箭难防。”
林翠翠点头,她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针对上官婉儿的陷害,更是冲着她来的。那“玉面桃花脂”出自她手,若婉嫔因此毁容甚至出现更严重的后果,她林翠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这是一石二鸟之计,狠毒而精准。
接下来的两日,林翠翠表面不动声色,依旧为各宫嫔妃调制脂粉,甚至应几位低阶嫔妃的请求,新制了一批护手香膏。但暗地里,她借助上官婉儿和张雨莲暗中提供的人脉和信息,开始像侦探一样梳理线索。
她重点排查了内务府负责采办花卉原料的太监,以及可能接触到她成品脂膏的宫女。过程并不顺利,后宫人际关系盘根错节,每个人似乎都戴着面具。她故意在和陈贵人偶遇时,提及那盒“玉面桃花脂”,陈贵人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惋惜,表情无懈可击。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时,张雨莲那边传来了一个关键信息。她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曾无意中看到,负责处理废弃花材的一个小太监,前几日鬼鬼祟祟地将一些晒干的、形似夹竹桃的花朵碎片,混入了一批即将送去林翠翠小院的茉莉花干中。因夹竹桃毒性剧烈,宫中明令禁止私藏使用,那小太监心中害怕,一直没敢声张。
夹竹桃!林翠翠豁然开朗。夹竹桃全株有毒,其汁液接触皮肤可引起红肿、瘙痒、水疱,若误食甚至致命。那丝诡异的辛辣气,很可能就是处理过的夹竹桃汁液混合在脂膏里,被其他香气掩盖后的残留!凶手极其狡猾,用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造成严重皮肤损伤,又不至于立刻致命,将事情定性为“意外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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