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河岸,阿福拉着阿喜在芦苇丛中奋力登岸。湿漉漉的粗布褂子贴在身上,晚风一吹,冻得两人牙齿打颤。“快把湿衣服拧干,先去雪堰桥吃点热的,再补给东西。”阿福压低声音说道,指了指不远处炊烟渐起的镇子——这里是武进雪堰桥地界,昨夜追击的特务顾忌地界划分,不敢越界,暂时算是安全了。
两人钻进竹林拧干衣服,阿福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联络员老陈临行前塞给他们的两个银元,沉甸甸的带着体温;背后插着一把鱼叉,鱼竿与鱼叉杆用粗布条固定在一起,乍一看就是一根普通木杆,毫不起眼,谁也想不到鱼叉杆里藏着精钢材质,甩出后能延伸至六尺,情报正藏在空心竿里。“之前的鱼篓被特务抢走了,我们先去吃碗热馄饨暖暖身子,再买个新鱼篓和干粮。”阿喜点点头,跟着阿福沿着田埂往镇子走去。
刚到雪堰桥边,就听到一阵热闹的喧嚣声。沿河的石板小路上,店铺摊贩错落排布,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此起彼伏,竹器店门口摆着刚编好的竹篮、竹篓,纹路细密结实;馄饨店和大饼油条店各占一隅,各有专攻——馄饨店的铁锅上沸水翻滚,蒸汽袅袅;大饼油条店是家夫妻老婆店,男的守着专用炉灶,用铁钳翻烤贴在炉膛边的大饼,烤得金黄灿烂、表面洒满芝麻,女的则在旁边的油锅旁,用一双长木筷翻炸油条,炸得金黄蓬松,两人配合默契,刚出炉的大饼和油条摞在一旁冒着热气,粢饭团摊则在不远处,也围了几个主顾。阿福先拉着阿喜走进馄饨店,店里摆着几张八仙桌,几个村民正埋头喝汤吃馄饨。“老板,来两碗馄饨!”阿福喊道。
老板是个光头老汉,麻利地应着,先往两只粗瓷碗里舀入滚烫的骨汤,再从竹匾里抓起馄饨扔进沸水,片刻后用漏勺捞出放进碗里,最后撒上小葱、虾米和切碎的蛋皮,淋上少许猪油,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了上来。“小囡,趁热吃!”阿福和阿喜拿起筷子,夹起馄饨咬开,鲜美的汤汁溢满口腔,浑身的寒气瞬间消散。吃完馄饨,阿福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结账:“老板,两碗馄饨多少钱?”老板接过银元,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银元边缘,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随即放在耳边,听到一阵清脆的嗡嗡声,才笑着说:“两碗十铜板,找你九十铜板!”阿福接过铜板揣进怀里,笑着道谢,拉着阿喜走出馄饨店。
两人先到隔壁的大饼油条店,男老板正用长柄火钳从炉膛夹出烘好的大饼,女老板则用一双长木筷翻炸着油锅里的油条。阿福掏出十六个铜板,说道:“老板,来四个大饼、四根油条,都用油纸包好!”夫妻二人麻利地应着,男老板夹出四个金黄的大饼,女老板捞出四根油条,一起用油纸包好递过来,芝麻和油脂的香气透过油纸沁出来;接着两人又到不远处的粢饭团摊花六个铜板买了两个粢饭团,也用油纸包好。随后,阿福又到竹器店买了个大小合适的鱼篓,花了五个铜板;再到杂货铺买了一小袋盐和几捆干草绳,将剩下的银元与铜板小心收好——这是他们接下来路上的全部盘缠。
两人背着大饼、提着新鱼篓和油条粢饭团继续西行,背后插着的鱼叉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粗布条固定得稳稳当当。路边的稻田里,稻穗已经泛黄,几只麻雀在稻田里啄食,被两人的脚步声惊得扑棱棱飞起。走到半路,一条小河蜿蜒穿过田野,河水清澈见底,岸边水草旁正卧着一条斤把重的大黑鱼。“阿喜,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叉这条鱼!”阿福眼睛一亮,悄悄摸到河边,握住背后的鱼叉杆轻轻按下机关,原本三尺长的鱼叉瞬间甩出,延伸至六尺,精钢打造的铁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屏住呼吸,瞄准那条大黑鱼,手臂猛地发力,“噗”的一声,铁齿鱼叉精准刺入鱼身,大黑鱼挣扎着溅起一串水花。阿福用力将鱼叉收回缩短,抓起黑鱼直接放进新买的鱼篓里,再将鱼叉重新插回背后。“抓条大鱼路上当干粮,也能应付沿途的盘查,省得被人怀疑。”阿福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对阿喜说。
路上偶尔遇到早起的村民,都只是警惕地打量他们几眼,没人多问——兵荒马乱的年月,人人都自顾不暇,谁也不想惹祸上身。太阳升到半山腰时,潘家桥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这座青石板桥不大,桥身由几块厚重的青石板铺成,桥边散落着十几户农家,白墙黑瓦,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看起来一片祥和。但阿福和阿喜深知,越是平静的地方,越可能暗藏杀机。他们放慢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个穿着绸缎衣裳、肚子圆滚滚的中年男人,正带着几个乡丁在村口巡查。那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几分倨傲,乡丁们则挎着木棍,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阿福心里一沉,悄悄拉了拉阿喜的衣角,低声说:“小心点,看这架势,怕是伪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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