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恢弘的皇城浸染得一片沉寂。二皇子胤战的府邸内,书房窗棂透出的烛光,是这片沉寂中少数不安定的光点。
林枫坐在酸枝木椅上,手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自返京后的一切细节。对面,胤战则显得有些焦躁,他不时起身踱步,厚重的军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背上的伤口虽经林枫以九原内力疏导后好了大半,但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凝滞。
“七弟,”胤战终于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窗外无形的耳朵听了去,“你方才所言,实在太过惊心。对父皇下毒的是老四,当初在北疆途中截杀你和垚儿的……当真也是他?此事非同小可,可有十足把握?” 不是他不信林枫,而是这指控的对象,那个向来以沉默寡言、低调务实示人的四弟胤禛,隐藏得实在太深。
林枫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不见丝毫波澜。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二哥,你久经沙场,当知用兵之道。若要行刺,是动用特征明显、易于追查的边军悍卒为好,还是使用来历不明、训练有素、且无军旅痕迹的死士为佳?”
胤战不假思索:“自然是后者!边军士卒招式大开大阖,带有浓重的行伍气息,极易暴露。唯有精心豢养的死士,方能做到来去无踪,即便失手,也难以追查源头。” 话一出口,他猛地愣住,已然明白了林枫的弦外之音。
林枫颔首,这才将洛明探查到的线索,以及自己布下“十日断魂索”的前因后果,用一种清晰而冷静的语调,娓娓道来:
“我返京前,便觉北疆途中那场截杀颇为蹊跷。杀手手段狠辣,配合默契,却并非军中路数,更像是某个庞大势力暗中培养的利刃。彼时我便怀疑朝中另有黑手欲置我与八弟于死地。”
他端起凉茶,轻轻呷了一口,继续道:“至于父皇中毒之事,更是疑点重重。太医院束手无策,说明下毒者手段极其高明,所用之毒也绝非寻常。我暗中为父皇诊治时,便留了心。那毒性阴损,非一日之功,需长期潜移默化。于是,我在追踪那名下手的内侍时,并未打草惊蛇,而是以一种独门手法,在其体内留下了一道暗劲——我称之为‘十日断魂索’。”
“‘十日断魂索’?”胤战重复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
“此非致命剧毒,而是九原秘术中一种追踪与反制之法。”
林枫解释道,“中者十日内与常人无异,但时限一到,暗劲爆发,气血逆冲,经脉错乱,七窍流血而亡。更重要的是,此法至阴至邪,死者尸身会散发一种无形‘场域’,对黑鸦这类喜食腐肉、感知阴秽的鸟类,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人死在何处,黑鸦便会盘旋于何处,如同为幕后真凶立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标记。”
胤战听得脊背发凉,既惊骇于这手段的诡异莫测,更震撼于林枫心思之缜密、布局之狠辣。这已远超寻常医术或武学的范畴,近乎于道。
“洛明查到的结果,”林枫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稳,“便是四皇子府上一名负责采买的老宦官,在父皇中毒后第十日,恰好‘暴病身亡’,死状与我描述的‘十日断魂索’发作情形一般无二。而更确凿的证据是,自三日前起,大群黑羽乌鸦便莫名聚集,日夜盘旋于四皇子府上空,嘶鸣不绝,驱之不散,至今已是第三日了。”
他目光如炬,看向胤战:“二哥,人证(虽已死)物证(黑鸦)皆指向同一处。北疆死士的风格,与四哥暗中蓄养的力量吻合;下毒内侍暴毙于其府中,引动黑鸦异象。
两条线索,交汇于一点。萧震天是明面上拥兵自重的狼,而四哥胤禛,便是那条潜藏最深、欲要弑父杀兄的毒蛇!他们二人,目标或许有重叠,但绝非一路。”
胤战沉默良久,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爆响。他脸上的震惊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沙场统帅的决绝杀意。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桌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乱颤:
“好!好一个胤禛!好一个‘谦恭低调’的四皇子!原来我等兄弟,皆被他那副忠厚皮囊所骗!弑君、杀弟……他还有何事做不出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北疆的构陷、落鹰峡的截杀,此刻都有了更清晰的指向,这让他怒火中烧。
“七弟!”胤战转向林枫,眼神复杂无比,有后怕,有感激,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倚重,“若非你……若非你智计超群,手段通天,我等恐怕到死,都还是糊涂鬼!这份情,二哥记下了!”
林枫微微摇头:“二哥言重了,自保而已。” 他话锋一转,切入关键,“如今既已看清对手,我们该如何应对?二哥以为,此刻若将此事禀明父皇,可行否?”
胤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道:“仅凭一个已死侍卫和无法言说的黑鸦异象,恐怕难以扳倒一位根基深厚的皇子。父皇……父皇会信吗?即便信了,若无铁证,贸然发难,只怕会逼得老四铤而走险,届时局面更难收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