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春,毓庆宫内的气氛却比料峭的初春更加凝重。太子妃瓜尔佳氏元锦的身子在精心调养下已大致恢复,但百日宴上那场未遂的毒害,如同悬顶之剑,让所有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乳母张氏和王氏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们深知自己肩负着怎样的干系,饮食起居无不严格按照章佳嬷嬷立下的新规矩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一日,太子殿下下朝回来,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振奋之色,甚至暂时冲淡了连日的阴郁。他挥退左右,握住元锦的手,声音中透着激动:“卿可知今日朝会上发生了何事?”
元锦抬眸,眼中带着询问。
“孙院判上了奏章,详细禀报了牛痘接种的成效!”胤礽难掩喜悦,“自上月皇阿玛下旨推广以来,京畿之地已有上万孩童接种,无一例因种痘致死,更无一人再染天花!百姓无不感念天恩,称此乃千古未有之仁政!皇阿玛闻奏大悦,当庭褒奖了太医院,更……更赞孤‘办事稳妥,体恤民瘼’!”
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牛痘的成功,是太子殿下实实在在的政绩,极大地巩固了他的声望和地位。元锦也由衷地感到欣慰,这背后也有她的一份心力。
“此乃大喜事,恭喜殿下。”她微笑着,随即又谨慎道,“然接种者众,更需太医院严加管控,确保种痘过程洁净无虞,以免好事变坏事。”
“卿之所虑极是。”胤礽点头,“皇阿玛已下旨太医院增派人手,严定规程,务求万无一失。”
喜悦的气氛持续了不过两三日,新的波澜便悄然涌起。这日,太监何柱儿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顺天府尹递来消息,近日因直隶、山东等地春荒,流入京城的灾民比往年多了三成,其中不乏与家人失散或遭遗弃的半大孩童。官府按例巡查安抚,却也是杯水车薪,只怕长此以往,会滋生事端。”
几乎同时,元锦脑中的系统也监控到几条市井对话: “...这京城好歹有粥厂,听说太子爷还搞了种痘的善政,总比留在老家饿死强...” “...是啊,把孩子送来,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元锦的心猛地一紧。她首先想到的是政治风险——大量流民孩童聚集,若管理不善,极易爆发时疫或被有心人利用,届时这刚刚推行、备受称颂的牛痘新政,很可能成为攻击太子殿下“徒耗钱粮、引来祸端”的靶子。但系统监控画面中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童影像,与摇车里粉雕玉琢的弘暄和瑞宁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既有为避免危机而产生的冷静算计,也有一丝源自现代灵魂的对儿童苦难的本能不忍,更有一种初为人母后愈发强烈的、希望天下孩子都能平安长大的愿望。
她立刻请来太子殿下,将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胤礽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孤光顾着高兴,竟未虑及于此!此事若处理不当,确是大患!顺天府那帮废物!孤这就下令加派人手,将这些乞儿驱赶出城!”
“殿下,不可!”元锦连忙劝阻,声音冷静而清晰,“简单驱赶,只会激化矛盾,若他们流窜四野,反而更易散播疾病,也显得朝廷不仁,与殿下推行仁政之名相悖。我们需得疏堵结合。”
“疏堵结合?”胤礽挑眉。
“正是。”元锦脑中飞快地整合着信息,“可令顺天府和步军统领衙门联手,于城外寻一宽敞、远离民居之处,设立临时安置点。所有流入京城的孩童,一律引导至该处,登记造册,提供最基本的薄粥,并……”她目光坚定,“并由太医院派出医官,优先为他们全体接种牛痘!如此,既可防患于未然,阻断可能的疫情,又能彰显朝廷仁政,太子殿下仁德。此乃将潜在之危,转化为民心工程之良机!”
胤礽越听眼睛越亮,但旋即又皱起眉头:“此法虽善,但所需钱粮人手绝非小数,朝中只怕又有非议。”
“殿下,”元锦早已想过此事,“可先以内帑和殿下您的名义拨付首笔款项,将事情做起来。待初见成效,百姓称颂之时,再请皇上下旨,倡议百官捐输,届时谁人敢不响应?此事功在千秋,即便有些许非议,也值得一做。至于执行之人……”她略一沉吟,“四阿哥胤禛办事严谨,铁面无私,正适合协理此类事务。”
“不错!就按卿说的办!”胤礽被彻底说动,“孤这便去具折上奏!”
奏折递上,康熙览后,对太子的深谋远虑和仁爱之心大为赞赏,当即全盘批准,并特意褒奖了太子妃“心怀慈悲,虑事周详”。四阿哥胤禛接到旨意,虽感意外,却也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以他一贯的雷厉风行投入到这项艰巨的任务中。
城外临时安置点迅速建立起来,秩序井然。孩子们得到了食物和安全的住所,更优先接种了能保命的牛痘。消息传开,京畿百姓对太子的赞誉达到了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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