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工程民工管理暂行条例》的推行,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清水,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民夫们自然是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感念太子仁德。然而,那些习惯了从中盘剥、作威作福的工头乃至其背后的利益相关者,却如同被断了财路,恨得牙痒痒。
这日,胤礽下朝回来,脸色比前几日更加难看,甚至连元锦递上的茶都没接,径直在屋内踱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猛地停下,对着元锦,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怒火,【今日朝会上,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劳之辨为首的几个御史,竟联名上奏,说什么太子过于优容贱役,恐失朝廷体统与民夫争利,非人主之道!他们还搬出《大清会典》中关于工匠待遇的旧例,引用太祖太宗时期对待工匠的旧制,言之凿凿地说孤变更祖制,取悦贱役!简直是含血喷人!】
元锦心中一沉,知道这是预料中的反扑来了。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殿下息怒。他们越是如此,越证明我们做对了,戳到了他们的痛处。这些言论,不过是败犬的远吠罢了。】
【孤岂不知!】胤礽烦躁地坐下,【可恨的是,皇阿玛并未当场斥责他们,只说了句朕知道了,便搁置再议!这...这岂不是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元锦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揉着紧绷的太阳穴,脑中飞速运转。康熙的态度,耐人寻味。
【殿下,】她冷静分析道,【皇阿玛未曾斥责,或许并非不支持,而是在观望。此举毕竟触及了不少人的利益,反对之声在所难免。皇阿玛若立刻表态支持,反而会将所有矛头都引到您身上。如今这样,既给了您推行新政的空间,也未将反对者逼到绝路,更可借此观察,哪些人是真心为公,哪些人是为私利而吠。此乃帝王平衡之术。】
胤礽并非蠢人,经元锦一点拨,也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眉头依旧紧锁:【话虽如此,但流言可畏。若任由他们在朝中鼓噪,恐动摇人心,于工程不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元锦沉吟道,【他们既然在朝堂上发难,我们便不能只在朝堂上应对。殿下何不将此次整顿工头、追回赃款、民夫感恩的实际情况,让四弟整理成详实条陈,甚至可让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工匠或安分守己的工头,联名上书,陈述新政之利、旧弊之害?事实胜于雄辩。】
仿佛是为了印证元锦的话,何柱儿匆匆而入,面色凝重地禀报:【主子,殿下,奴才刚得到消息,市面上突然流传起一些谣言,说...说太子妃您...牝鸡司晨,干涉外朝事务,还说您用的那些检验物料、管理民夫的法子,是...是妖术,蛊惑了太子殿下!】
胤礽闻言,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放肆!谁敢如此污蔑太子妃!给孤查!查到源头,孤绝不轻饶!】
元锦却相对平静,她拉住暴怒的胤礽,沉思片刻道:【殿下,老八此举,恐怕不止是针对工程。他散播流言中伤妾身,是想让殿下在朝臣心中留下受内帷影响、行事乖张的印象。若是殿下因此动怒失态,或是为了避嫌而放缓新政,都正中他下怀。】
【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你?】胤礽心疼地看着元锦。
元锦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洞察与从容:【清者自清。殿下,对付流言,最好的方法不是堵,而是疏,是用事实让其不攻自破。他们攻击妾身,无非是想让殿下自乱阵脚,放弃新政。我们偏要做得更好,让漕运工程早日显出成效,让百姓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到时,谁还会信那些无稽之谈?】
她顿了顿,对何柱儿吩咐道:【至于那些说书人...何柱儿,你去找找他们的把柄。听说前日有说书人因段子低俗被客人砸了场子?还有人说某些茶馆的税收似乎有些问题?把这些风声放给顺天府的朋友知道就好。】
何柱儿眼睛一亮:【嗻!奴才明白了!】
胤礽看着沉着冷静、条理分明的元锦,心中的怒火渐渐被钦佩与怜爱取代。他握住元锦的手,叹道:【锦儿,委屈你了。总是要你为孤承受这些。】
【与殿下并肩,何谈委屈。】元锦回握住他的手,【只要我们夫妻同心,这些魑魅魍魉,何足道哉。】
接下来的日子,胤礽按照元锦的建议,让胤禛将民工新政的成效写成扎实的奏折呈上,并附上了几位老工匠和改过自新的工头的陈情书。而何柱儿那边也很快有了结果,那两个跳得最凶的说书人,一个因内容低俗被茶馆驱逐,另一个则被查出偷漏税银,顺天府依律将其拘押查办,流言的热度顿时降了下去。
这几日,康熙虽然明面上不表态,却暗中派了粘杆处的人去工地查探。回报的情况与太子奏报基本一致:民夫们确实对太子感恩戴德,工程进度也因为人心安定而有所加快。更重要的是,查探之人回报,四阿哥胤禛在工地上事事亲力亲为,对太子的新政执行得一丝不苟。看到两个儿子一个敢想敢为,一个踏实肯干,康熙心中那杆天平,其实已经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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